儿女英雄传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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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围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儿女英雄传 作者:文康 | 书号:1921 时间:2016/10/5 字数:14289 |
上一章 第十七回 隐名姓巧扮作西宾 借雕弓设局赚侠女 下一章 ( → ) | |
这回书紧接上回,表的是安老爷同公子到了褚家庄,会着邓九公合褚家夫![]() ![]() 当下计议得妥当,安老爷同公子便在褚家住下。褚家夫妇把正房东院小小的几间房子收拾出来,请老爷、公子住歇。这房子是个独门独院,原是褚一官设榻留宾之所。这晚,褚一官便在外相陪,一宿无话。 安老爷心中有事,天还没亮,一觉醒来,枕上早听得远寺钟敲,沿村 ![]() ![]() 吃过了饭,那太 ![]() ![]() ![]() ![]() ![]() 公子听说,连忙接了出去。老爷也陪邓九公 ![]() ![]() ![]() ![]() 一时大家相见。老爷 ![]() 说话间,大家一路穿过前厅,到了正房。这其间,邓九公见了安太太合张姑娘,自然该有一番应酬;安太太、张姑娘见了褚大娘子,也自然该有一番亲热;那位姨 ![]() ![]() ![]() 那安太太合张姑娘本是打了坐尖来的,褚大娘子却又丰丰盛盛备了一桌饭,太太不好却他美意,只得又随意吃些。他又叫人在外面给那些车马跟人煮的⽩⾁,下得新面过⽔合漏。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轰轰 ![]() ![]() ![]() 话分两头。如今书中单表十三妹,自从他⺟亲故后,算来已是第五⽇,只剩明⽇一天,后⽇葬了⺟亲,就要远行去⼲那桩报仇的大事。这⽇清早起来,便把那点薄薄家私归了三个箱子,一切陈设器具铺垫以至零星东西,都装在柜子里,把些耝重家伙并坛子里的咸菜,缸里的米,养的 ![]() ![]() ![]() 正说着,只见褚大娘子也来了,跟着两个老婆子,两个笨汉,一个背着个铺盖卷儿,一个抱着个大包袱。姑娘望着他道:“这作甚么呀?我这里的东西还嫌归着不清楚呢,你又扛了这么些东西来了。”褚大娘子道:“我想明⽇来的人必多,你得在灵前还礼,分不开⾝。张罗张罗人哪,归着归着屋子啊,那不得人呢?再就剩这两天了,知道你此去咱们是一个月两个月才见?我也合你亲热亲热。所以我带了铺盖来,打算住下,省得一天一 ![]() 姑娘道:“难为你这等想得到,只是归着屋子可算你误了。不信你看,我一个人儿一早的工夫都归着完了。”褚大娘子一看,果见満屋里都归着了个清净,箱子柜子都上了锁,只有炕上几件铺垫合随手应用的家伙不曾动,因问道:“你这可忙甚么呢?你走后 ![]() ![]() ![]() 邓九公听见道:“姑娘,你几天儿就回来,这些东西难道回来就都用不着了?叫个人在这里看着就得了,何必这等?” 十三妹道:“不然。一则这里头有我的鞋脚,不好 ![]() 十三妹指着炕里边的东西说道:“你老人家看,那一条马褥子,一个小包袱卷儿,里头还包着二三十两碎银子,再就是那把刀,那头驴儿,便是我的行李了。还要甚么?”邓九公看他作的这等斩钢截铁,心里想到昨⽇安老爷的话,真是大有见识,暗暗的佩服。还要说话,褚大娘子生怕他⽗亲一阵唠叨露了马脚,便拦他道:“你老人家不用合他说了,他说怎么好就怎么好罢。我算 ![]() ![]() ![]() ![]() 说话间,听得门外一阵喧哗,原来是褚一官押了绳杠来了。只见他进门就叫道:“老爷子,都来了,搁在那里呀?”邓九公道:“你把那大杠顺在外头,肩杠、绳子、垫子都堆在这院子里。你歇会子,咱们就作起来。”褚一官道:“还歇甚么? 大短的天,归着归着咱们就动手啊。”说着出去,便带着人把那些东西都搬进来。早有在那里帮忙的村婆儿们沏了一大壶茶搁在那里。从来“武不善作”,邓九公合褚一官便都摘了帽子,甩了大⾐,盘上辫子,又在短⾐上煞紧了 ![]() ![]() 却说邓九公、褚一官正在那里带了四个工人盘绳的盘绳,穿杠的穿杠,忙成一处。只见一个庄客进来,望着褚一官说道:“少当家的,外头有人找你老说话。”他爷儿三个早明⽩是安老爷到了。只见褚一官一手揪着把绳,一脚蹬着杠,抬头合那庄客道:“有人找我说话,你没看见我手里做着活呢吗?有甚么话你叫他进来说不结了!”庄客道:“不是这村儿的人哪。”褚一官道:“你瞧这个死心眼儿的,凭他是那村儿,便是咱们东西两庄的人,谁又没到过这院子里呢!”那庄客头摇道:“喂,也不是咱庄儿上的呀,是个远路来的。”褚一官道:“远路来的,谁呀?”庄客道:“不认识他么。我问他贵姓,他说你老见了自然知道。他还问咱老爷子来着呢。”褚一官故意歪着头皱着眉想道:“这是谁呢?他怎么又会找到这个地方儿来呢?”那庄客道:“谁知道哇。”褚一官低了低头,又问道:“你看着是怎么个人儿呀?”那庄客道:“我看着只怕也是咱们同行的爷们,我见他也背着像老爷子使的那么个弹弓子么。” 褚一官又故作猜疑道:“你站住,同行里没这么一个使弹弓子的呀。”说着,隔着那座灵位,便叫了邓九公声。 如今书里且按下褚一官这边,再讲那邓九公。却说他站在那棺材的后头,看了两个长工做活,越是褚一官这里合人说话,他那里越吵吵得紧。一会儿又是这股绳打松了,一会儿又是那个扣儿绕背弓了,自己上去攥着 ![]() 褚一官道:“你老人家才没听见说吗?”邓九公道:“我只顾做活,谁听见你们说的是甚么。”褚一官便故意把那庄客的话又向他说了一遍,他道:“不就是马三爸来了?”因问那庄客道:“这个人有多大年纪儿了?”庄客道:“看着中个五十岁光景。” 邓九公道:“那就不对了。马三爸比我小一轮,属牛的,今年七十一;再说,他也歇马两三年了,这一向总没见他捎个书子来,这人还不知是有哇是没了呢!”说着,又合那工人嚷道:“你那套儿打那么紧,回来怎么穿肩扛啊?”更不再合褚一官答话。 书中却再按下邓九公这边,单表那十三妹。只见他呆呆的听了半⽇,眼睛一转,像是打动了件甚么心事。列公,从来俗语说的再不错,道是:“无心人说话,只怕有心人来听。”何况是两个有心的装作个无心的彼此一答一合说话,旁边听话的又本是个有心人,从无心中听得心里的一句话,凭他怎的聪明,有个不落圈套的么?所以姑娘起先听着邓九公、褚一官合那庄客三人说话,还不在意,不过睁着两只小眼睛儿,不瞪儿不瞪儿的在一旁听热闹儿。及至褚一官问出那句背着张弹弓的话,邓九公又问出一句那背弹弓的人约莫五十岁光景的话,正碰在心坎儿上。因向邓九公道:“师傅,你老听,这岂不是那个话来了么?”邓九公又装了个楞,说:“那话呀?” 姑娘道:“瞧瞧,你老人家可了不得了,可是有点子真悖晦了!我前⽇ ![]() ![]() ![]() 且住,这姑娘的这话又从何而来呢?当⽇他同安公子、张金凤柳林话别的时候,原说定安公子到了淮安,等他 ![]() ![]() ![]() 谁想褚一官出去没半盏茶时,依然空手回来。一进屋门,先摆手道:“不行!不行!不但我不认得他,这个人来得有点子酸溜溜,还外带着 ![]() 姑娘一听,竟不是华 ![]() 列公,这书要照这等说起来,岂不是由着说书的一张口,凑着上回的连环计的话说,有个不针锋相对的么?便是这十三妹,难道是个傀儡人儿,也由着说书的一双手爱怎样耍就怎样耍不成?这却不然。这里头有个理,列公试想,这十三妹本是个好动喜事的人,这其中又关着他自己一件家传的至宝,心爱的兵器;再也要听听那人 ![]() 闲话休提。却说邓九公收拾完了出去,十三妹便也合褚大娘子蹑⾜潜踪的走到那前厅窗后听窃,又用簪子扎了两个小窟窿望外看着。只见那人是个端正清奇不胖不瘦的容长脸儿,一口微带苍⽩疏疏落落的胡须,⾝穿一副行装,头上戴个金顶儿,桌子上放着一个蓝毡帽罩子,⾝上背的正是他那张砑金镂银、铜胎铁背、打二百步开外的弹弓,坐在那南炕的上首。心里先说道:“这人生得这样清奇厚重,断不是个下人。” 正想着,便见褚一官指着邓九公合那人说道:“这就是我们舍亲邓九太爷。”只见那人站起⾝来。控背一躬,说:“小弟这厢有礼!”邓九公也顶礼相还。大家归坐,长工送上茶来。 只听邓九公道:“⾜下尊姓是尹,不敢动问大名?仙乡那里?既承光降,怎的不到舍下,却一直寻到这里?又怎的知道我老拙在此?”便见那人笑容可掬的答道:“小弟姓尹,名字叫作其明,京北大兴人氏。合一位在旗的安学海安二爷是个至 ![]() 那人谦道:“不敢。”便说:“如今承我老东人合少东人安骥的托付,托我把这弹弓送到九公你的宝庄,先找着这位褚一爷,然后烦他引进,见了尊驾, ![]() ![]() 邓九公道:“原来先生已经到了我两家舍下,着实的失 ![]() ![]() 只见那尹先生听了这话,沉了一沉,说:“这话却不敢奉命。我老少东人 ![]() ![]() ![]() ![]() ![]() ![]() ![]() 至于那十三妹姑娘的住处,到底还求见教。”说罢,拿起那帽罩子来,就有个匆匆要走的样子。 姑娘在窗外看见,急了。你道他急着何来?书里 ![]() 邓九公正在那里说:“且住,我们再作商量。”听得姑娘要自己出来,便说:“这更好了,人家本主儿出来了。”说着,十三妹早已进了前厅后门。那尹先生站起来,故作惊讶问道:“此位何人?”一面留神上下把姑娘一打量,只见虽然出落得花容月貌,好一似野鹤闲云,那小时节的面庞儿还仿佛认得出来,一眼就早看见了他左右鬓角边必正的那两点朱砂痣。邓九公指了姑娘道:“这便是先生你方才问的那位十三妹姑娘。” 那先生又故作惊喜道:“原来这就是十三妹姑娘。我尹其明今⽇无意中见着这位脂粉英雄,巾帼豪杰,真是人生快事!只是怎的这样凑巧,这位姑娘也在此?”褚一官笑道:“怎么‘也在此’呢,这就是人家的家么。”假尹先生又故作省悟道:“原来这就是姑娘府上。我只听那放羊的孩子说甚么石家石家,我只道是一个姓石的人家。——既是见着姑娘,这事有了着落,不须忙着走了。”说罢,便向姑娘执手鞠躬行了个半礼,姑娘也连忙把⾝一闪,万福相还。 那尹先生道:“我东人安家⽗子曾说,果得见着姑娘,嘱我先替他多多拜上。说他现因护着家眷,不得分⾝,容他送了家眷到京,还要亲来拜谢。他又道姑娘是位施恩不望报的英雄,况又是轻年闺秀,定不肯受礼;说有位尊堂老太太,嘱我务求一见,替他下个全礼,便同拜谢姑娘一般。老太太一定在內堂,望姑娘叫人通报一声,容我尹其明代东叩谢。”姑娘听了这话,答道:“先生,你问家⺟么?不幸去世了。”尹先生听了,先跌一跌脚,说道:“怎生老太太竟仙游了?咳,可惜我东人⽗子一片诚心,不知要怎生般把你家这位老太太安荣尊养,略尽他答报的心!如今他老人家倒先辞世,姑娘你这番救命恩情叫他何处答报?不信我尹其明连一拜之缘也不曾修得!也罢,请问尊堂葬在那里?待我坟前一拜,也不枉走这一 ![]() 姑娘才要答言,邓九公接口道:“没下葬呢,就在后堂停着呢。”尹先生道:“如此,就待我拿了这张弹弓,灵前拜祝一番,也好回我东人的话。”说着,往里就走。姑娘忙拦道:“先生,素昧平生,寒门不敢当此大礼。”说完了,搭撒着两个眼⽪儿,那小脸儿绷的比贴紧了的笛膜儿绷的还紧。邓九公把胡子一绰,说:“姑娘,这话可不是这么说了。俗语怎么说的?‘有钱难买灵前吊’。这可不当作儿女的推辞。再说这尹先生他受人之托,必当终人之事,也得让他 ![]() 说着,便叫褚一官道:“来,你先去把香烛点起来,姑娘也请进去候着还礼。等里头齐备了,我再陪进去。”姑娘一想,弹弓是来了,就让他进去灵前一拜何妨。应了一声,回⾝进去。 褚一官也忙忙的去预备香烛。这个当儿,邓九公暗暗的用那大巴掌把安老爷肩上拍了一把,又拢着四指,把个老壮的大拇指头伸得直 ![]() ![]() 不一时,褚一官出来相请,那位假尹先生真安老爷同了邓九公进去。只见里面是小小的三间两卷房子,前一卷三间通连,左右两铺靠窗南炕,后一卷一明两暗,前后卷的堂屋却又通连,那口灵就供在堂屋正中。姑娘跪在灵右,候着还礼。早见那褚大娘子站在他⾝后照料。安老爷走到灵前,褚一官送上檀香盒。老爷恭恭敬敬的拈了三撮香,然后褪下那张弹弓,双手捧着,含了两胞眼泪,对灵祝告道:“阿,老…老太太!我阿,唏,唏,唏,唏唏!尹其明…”姑娘看了,心里早有些不耐烦起来。心里说道:“这先生一定有些甚么症候,他这満口里不伦不类祝赞的是些甚么?他又从那里来的这副急泪?好不着要!” 可怜姑娘那里知安老爷此刻心里的苦楚!大凡人生在世, ![]() ![]() ![]() ![]() ![]() ![]() 安老爷是个天 ![]() ![]() ![]() 幸而那“安”字同“阿”字是一个字⺟,就跟着字⺟纳音转韵,转作个“阿”字,接了个“唏,唏,唏,唏”,和了个唏嘘悲切之声。连忙改说:“我尹其明受了我老少东人的托付,来寻访令爱姑娘,拜谢老太太,送这张雕弓,取那块端砚。我东人曾说,倘得见面,命我称着他⽗子安学海、安骥的名字,替他竭诚拜谢,还有许多肺腑之谈。不想老太太你先骑鹤西归,叫我向谁说起?所喜你的音尘虽远,神灵尚在,待我默祝一遍,望察微衷。老太太,你可受我一拜!”祝罢,把那张弹弓供在桌儿上,退下来,肃整威仪拜了三拜,泪如泉涌。姑娘还着礼,暗道:“他可叨叨完了!弹弓儿是留下了,这大概就没甚么累赘了。我索 ![]() 谁想这个当儿,偏偏的走过一个礼仪透 ![]() 便放在靠北壁子地桌下首。姑娘此时无论怎样,断不好说:“你们外头喝茶去罢。”怎当那邓九公又尽在那边让先生上坐,只见那先生并不谦让,转过去坐定。开口便问道:“这位老太太想是早过终七了?”邓九公道:“那里,等我算算。”说着,屈着指头道:“五儿、六儿、七儿、八儿、九儿,今⽇才第五天,明⽇伴宿,后⽇就抬埋⼊土了。”姑娘正嫌邓九公何必合他絮烦这些话,只见那先生望着姑娘,把眼神儿一⾜,说:“难道今⽇是第五天?我闻古礼‘殓而成服,既葬而除’,如今才得五天,既不是除服⽇期,况且大殓已经五天,又断不至于作不成一领孝服,这姑娘怎的不穿孝?” 罢了,姑娘心里真没防他问到这句,又不肯说:“我因为忙着要去报仇,不及穿孝。”尤其不好说:“你管我呢!”只管支吾道:“此地风俗向来如此。”那先生说道:“喂,岂有此理!虽说‘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冠婚丧祭,各省不得一样,这儿女为⽗⺟成服,自天子以至庶人,无贵 ![]() ![]() ![]() ![]() 列公,你看十三妹那等侠气雄心兼人好胜的一个人,如何肯认“寻常女子”这个名目?无如报仇这桩事自己打着要万分慎密,不穿孝这桩事自己也知是一时权宜,其实为去报仇所以才不穿孝,两桩事仍是一桩事,只因说不出口,转觉对不住人,却又一片深心,打了个“呼牛亦可,呼马亦可”的主意,任是谁说甚么,我只拿定主意,⼲我的大事去。不想这位尹先生是话不说,单单的轻描淡写的给加上了“寻常女子”这等四个大字,可断忍耐不住了。只见他一手扶了桌子,把 ![]() ![]() 不防这边嘡的一声把桌子一拍,邓九公先翻了,说:“喂,尹先生!你这人好没趣呀!拿了一张弹弓子,我说留下,你又不留;你说要走,你又不走,倒像谁要拐你的似的。及至人家本主儿出来了,你 ![]() 一句话,邓九公索兴站起来了,说:“咄,姓尹的,你莫要撒野呀!不是我作老的口剗,你也是吃人的稀的,拿人的⼲的,不过一个坐着的奴才罢咧,你可切莫拿出你那外府州县衙门里的吹六房诈三班的款儿来。好便好,不然叫你先吃我一顿精拳头去!”那先生听了,安然坐在那里不动。只见他扬着个脸儿,望了邓九公道:“我尹其明一介儒生,手无缚 ![]() ![]() 姑娘在旁一看,说:“这是块魔,不可合他蛮作!”因拦邓九公道:“师傅,不必如此。他是客,你我是主,便打他两拳也不值一笑。况他以礼而来,尤其不可使他藉口。他既満口的讲礼,你我便合他讲礼,等他讲不过礼去,再给他个利害不迟。”邓九公道:“姑娘,你不见是我让进他来的吗,他这里叫我受着窄呢么!”一面说着,一面依旧坐下,帽子也摘了,拿一只大宽的袖子搧着,就气得他哟,咈哧咈哧的,真作了个“手眼⾝法步”一丝不漏! 姑娘劝住了邓九公,也就归坐。先看了那先生一眼,只见他手捻着几 ![]() ![]() ![]() 姑娘道:“怎的个两讲呢?”尹先生说:“你们女子有同⺟亲共得的事,同⽗亲共不得;有合⺟亲说得的话,合⽗亲说不得。这叫作‘⽗道尊,⺟道亲’。看得亲,自然看得重。据此一说,未免觉得⺟亲重。”姑娘道:“那一说呢?”尹先生道:“一个人有生⺟,便许有继⺟,有嫡⺟,便许有庶⺟,推而至于养⺟、慈⺟,事非常有。只这生、继、嫡、庶,皆⺟也,所谓坤道也,地道也。讲到⽗亲,天道也,乾道也。乾道大生,坤道广生,看得大,更该看得重。据此一说,自然应是⽗亲更重。” 姑娘道:“你原来也知道⽗亲更重。我还要请教,这尽孝的事情上头,为亲穿孝,为亲报仇,那一桩要紧?”尹先生连忙答道:“这何消问得?自然是报仇要紧。拿为亲穿孝论,假如遇着军事,正在军兴旁午,也只得墨绖从戎,回籍成服;假如⾝在官场,有个丁忧在先,闻讣在后,也只得闻讣成服。便是为人子女,不幸遇着大故,立刻穿上一⾝孝,难道释服后便算完了事了不成?你只看那大舜的大孝,终⾝慕⽗⺟,以至里名胜⺟;曾子不⼊,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便不穿那⾝孝,他心里又何尝一时一刻忘了那个‘孝’字?所以叫作‘丧服外除’。‘外除’者,明乎其终⾝未尝‘內除’也,这是被终⾝无穿无尽有工夫作的事。至于为亲报仇,所谓‘⽗仇不共戴天’,岂容片刻隐忍?但得个机会,正用着那‘守如处女,出如脫兔’的两句话,要作得迅雷不及掩耳,其间间不容发,否则机会一失,此生还怎生补行得来?岂不是终天大恨?何况这报仇正是尽孝,自然报仇更加要紧。” 姑娘道:“原来你也知道报仇更加要紧!这等说起来,我还不至于落到个‘寻常女子’。”尹先生道:“这话我就不解了,难道姑娘这等一个孝义女子,还有人合姑娘结仇不成?”姑娘这个当儿,一肚子的话是倒出来了,“寻常女子”四个字是摆脫开了,理是抓住了,凭他絮絮的问,只鼓着个小腮帮子儿,一声儿不哼。 问来问去,把个邓九公问烦了,说道:“我真没这么大工夫合你说话,不说罢,我又憋的慌。人家这位姑娘有杀⽗大仇,只因老⺟在堂,不曾报得。如今不幸他老太太去世了,故此他顾不得穿孝守灵,到了首七葬⺟之后就要去报仇。这话你明⽩了?”尹先生道:“哦,原来如此。这段隐情我尹其明那里晓得!只是我还要请教,姑娘这等一⾝本领,这仇人是个何等样人,姓甚名谁,有多大胆敢来合姑娘作对?”邓九公道:“这个我不知道。”尹先生道:“老翁,我方才见你二位的称呼,有个师生之谊,岂有不知之理?”邓九公道:“我不能像你,相⼲的也问,不相⼲的也问;问得的也问,问不得的也问。人家报仇,与我无⼲。我没问,我不知道!”尹先生道:“报仇的这桩事,是桩光明磊落见得天地鬼神的事,何须这等狗盗 ![]() ![]() 正经姑娘此时依然给他个老不开口,那位尹先生也就⼊不进话去了。无奈听着他这几句话来得⾼超,且暗暗有个菲薄自己的意思,又动了个不服气。便冷笑了一声,道:“我的仇人与你何⼲,要你痛快?我便说了他的姓名,你听了,也不过把⾆头伸上一伸,颈儿缩上一缩,又知道他何用!”那尹先生摇着头道:“姑娘,你也莫过逾小看了我尹其明。我虽不拈长 ![]() 那尹先生听到“惹厌”两个字,他转呵呵大笑,说:“姑娘你既苦苦不肯说,倒等我尹其明索兴惹你一场大厌,替你说出那仇人的姓名来,你可切莫着恼。”姑娘听他说的这等离离奇奇、闪闪烁烁,倒不免有些疑忌起来,道:“你说!”那尹先生叠两个指头说道:“你那仇人,正是现在经略七省挂九头铁狮子印秃头无字大将军纪献唐!你道我说的错也不错?” 他说完这句,定睛看着那十三妹姑娘,要看他个怎生个动作。只见那十三妹不听这话犹可,听了这话,腮颊边起两朵红云,眉宇间横一团清气,一步跨上炕去,拿起那把雁翎宝刀,拔将出来,翻⾝跳在当地,一声断喝,说道:“咄!你那人听者!我看你也不是甚么尹七明尹八明,你定是纪献唐那贼的人私!不晓得在那里怎生赚得这张弹弓,乔妆打扮,前来探我的行蔵,作个说客。你不曾生得眼睛,须得生着耳朵,也要打听打听你姑娘可是怕你来探的,可是你说得动的?你快快说出实话,我还佛眼相看;少若迟延,哼哼!尹其明!只怕我这三间小小茆檐,任你闯得进来,叫你飞不出去!”这正是: 不曾项下解金铃,早听山头哮虓虎。 要知那十三妹合那假尹先生真安老爷怎的个开 ![]() ![]() (第十七回完) SswW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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