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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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围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儿女英雄传 作者:文康 | 书号:1921 时间:2016/10/5 字数:16119 |
上一章 第二十八回 画堂花烛顷刻生春 宝砚雕弓完成大礼 下一章 ( → ) | |
这回接着上回。话表送亲太太褚大娘子扶着何⽟凤姑娘上了轿,他便出来忙忙上车,从庄园东墙一带绕向前门而来。 到了那座大门,只见门外结彩悬灯, ![]() ![]() 褚大娘子才下了车,进得门来,早见公子 ![]() ![]() ![]() 两旁许多穿⾐戴帽的家人看了,只望着华忠笑,笑得华忠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却坦然无事的扶了个婆儿一路进来,早见安老爷 ![]() ![]() 踅回来再讲新人坐在花轿上,但听得大吹大擂,弦管嘈杂,闷在轿子里,因是娘吩咐的不许揭那盖头,动也不敢动他一动。走了也有一会,正在盼到,只听得噶啦啦一片声音,两挂千头百子旺鞭放得振地价响,鼓手便像是一对对站住,想是到了门了。接着便听得许多人叫道:“开门!”里面却静悄悄的不听得有人答应。姑娘纳闷道:“怎么使心用计劳神费力的抬了来,又关上门不准进去呢?”叫了一会,那门仍然不开。 听得又是先前那个人⾼声说道: “吉地上起,旺地上行,喜地上来,福地上住。时辰到了,开门!开门!把喜轿请上来。”吱喽喽两扇大门开放,前面花灯鼓乐一队队进去。轿子才进门,只听那満天星金钱嶒楞呛啷撒得来连声不断。也不知过了几道门,轿夫前后招护了一声落平,好像不曾进屋子,便把轿子放下了。姑娘听了听,鼓乐齐住,又听不见个人声儿了,心里又跳起来。 你道这轿子为何在当院子里就放下了?原来安老爷自从读《左传》的时候,便觉得时尚风气不古,这先配而后祖,断不是个正礼,所以自己家里这桩事,要拜过天地祖先,然后才⼊洞房。姑娘那里晓得这原故。 忽然静悄悄半天,只听得一声弓弦响,哧的就是一箭,从轿子左边儿 ![]() ![]() ![]() 彩舆安稳护流苏,云淡风和月上初。 宝烛双辉前引道,一枝花影倩人扶。 拦门第三请,请新人降舆举步,步步登云。请!”一时两旁鼓乐齐奏,便听得有许多妇女声音围近轿前,拔了葱管儿,掀开轿帘儿,去了扶手板儿,却是褚大娘子、张姑娘带着一对喜娘儿请新人下轿。姑娘左右扶定了两个喜娘儿,下了轿,只觉脚底下踹得软囊囊的,想是铺的红毡子。又听那人赞道:“请新贵新人面向吉方,齐眉就位,参拜天地。拈香,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姑娘起初也不留心他叨叨的是些甚么,及至赞到那个“跪”字,只觉自己上首有个人咈哧咈哧的已经跪下了,自己不由得也就随着他跪下。赞道“叩首”,也就随着他磕头。原来姑娘平⽇也看过《聊斋志异》,此时心里忽然想起,说道:“怪不得蒲柳泉作《青梅传》,说那个王阿喜,道是他‘遂不觉盈盈而亦拜也。’这句文章真算得留人的⾝分,知人的甘苦。敢是这桩事挤住了,竟自叫人没法儿!” 一时拜罢平⾝,又听得人赞道:“上堂遥拜祖先。”那张、褚两个引着喜娘儿便扶定新人上了三层台阶儿,过了一道门槛儿,走了几步,又听旁边仍照前一样的赞唱两跪六叩起来。 又听得赞道:“请翁姑上堂,⾼升上坐,儿媳拜见。”紧接着又赞了一句道:“揭去红巾。”便听安太太那里嘱咐公子道:“阿哥,你可慢慢儿的。”姑娘在盖头里低着头看着地下,只见眼前来了一双靴子脚,又见张姑娘一手拈起个盖头角儿,一手把着新郞的手,用一 ![]() 那时正是十月天气,夜长昼短,酉未戌初,正是上灯的时候。姑娘微抬了抬眼⽪儿一看,只见満屋里香气氤氲,灯光璀璨,那屋子却不是照摆⽟器摊子洋货铺似的那样摆法,只有些名书古画,周鼎商彝,一一的位置不俗。几家女眷都在东间。两旁也摆着几名花枝招展的丫鬟,也站着几个服饰鲜明的仆妇。早见公公、婆婆在中堂安了两张罗汉椅子,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旁边却站着一个方巾襇衫、十字披红、金花揷帽、満脸酸文、一嘴尖团字儿的一个人。原来那人是宛平县学从南冒考落第的一个秀才,只因京北城地广人稠,馆地难找,便学了这桩傧相礼生的生意糊口。方才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嚷了这半天的就是他。 姑娘才得去了盖头,又听他赞道:“新郞,新妇叩见⽗⺟翁姑。”那时因是老爷、太太坐在那里受礼,便有陪客女眷把褚大娘子让到东间坐下。这里地下铺下拜毯,安龙媒居中,何⽟凤在左随着,张金凤在右陪着,三个人听着那礼生的赞唱跪拜仪节行礼。 安老爷、安太太左顾右盼,真个是好个佳儿,好双佳妇! 老夫 ![]() ![]() 闲话休提,说书要紧。却说安老爷、安太太说完了话,礼生又赞道:“叩首。谢过⽗⺟翁姑。兴。”三个人起来。又听他赞道:“夫 ![]() ![]() ![]() ![]() ![]() ![]() ![]() ![]() ![]() 一堂喜气溢门阑,美⽟精金信有缘; 三十三天天上客,龙飞凤舞到人间。 联成并蒂良缘,定是百年佳耦。绵绵瓜瓞,代代簪缨。红丝彩帛,掌灯送⼊洞房。”礼成,礼生告退。 安老爷一面犒赏礼生。早见檐下对对红灯引路,张姑娘带着个喜娘儿扶了新郞,擎着那面镜子,手绾彩帛,引着新娘。新娘抱着那个宝瓶,一步步的随行。庭前止了大乐,那些乐工止吹着笙管笛箫,弹着三弦,敲着鼓板,口里⾼唱“画筵开处风光好”的一套喜词儿,直送到游廊东院那所新洞房去。 姑娘一进洞房,早看见摆満一分妆奁,凡是应有的,公婆都给办得齐齐整整。进了东间,但觉烛辉宝炬,香爇沉檀,翡翠衾温,鸳鸯帐暖。妆台边倚着那杆称心如意的新秤,挑着龙凤盖头;两旁便是那和合雕弓,团圝宝砚。这个当儿,安太太因舅太太不便进新房,张太太又属相不对,忌他,便留在上房张罗,自己也赶过新房来,帮着褚大娘子合张姑娘料理。进门便放下金盏银台,行 ![]() ![]() ![]() 褚大娘子本是淘气的人,遇见这等有兴的事,益发一团精神,有说有笑。一时大礼告成,他便合安公子道:“你的差使算当完了,请罢,外边吃茶。”公子笑着才出得屋门,只见从外进来了一群人,却是今⽇在此贺喜的梅公子、管子金、何麦舟。乌大爷因是奉旨到通州一带查南粮去了,不得来,打发他兄弟托明阿托二爷来。此外便是莫友士先生的少君,吴侍郞的令侄,还有安公子两三个同案秀才,连老少二位程师爷、张乐世、褚一官。除了邓九公、安老爷不曾进来,一共倒有十几个人,都进来闹房。內中梅公子本是个美少年佳公子,又最是年轻淘气,他眼明手快,早劈 ![]() ![]() 公子羞的两颊绯红,只想要跑,那几个少年也围上来。內中乌大爷的令弟说道:“你们只看龙媒今⽇作了新郞,这两道眉儿,一副脸儿,益发显得风流俊俏,这大约就叫作‘龙凤呈祥’了!”管子金说:“那里是‘龙凤呈祥’?我猜不是那‘女何郞’给他敷的份,定是那‘雌张敞’给他画了眉!你们不信,只闻他这⾝香味儿,也不知是惹的花香,是沾的人气?” 梅公子听了,便上前按着他脸闻个不住。公子被他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这个一拳那个一拳的,嬲的真真无地 ![]() 众人那里肯依?张老是向这位一个揖,向那位一个揖,只是讨情。还亏褚一官力大,把个公子生夺硬抢的救护下来,出了房门,一溜烟跑了。众人道:“新郞跑了,我们正好看新娘子去!” 那时安太太合张姑娘早躲在西间,众人向洞房里一拥而进。屋里只有褚大娘子在 ![]() ![]() 褚大娘子见众人围在 ![]() 他一眼看见了褚一官,便拿他扎了个筏子,说道:“你也来了?好哇!你们要看新人,只顾看,也是两条眉⽑,两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瞧手不能,我告诉你们,也是十个指头,可不能一般儿齐。瞧脚更不能,我也告诉你们,拿营造尺量,不够三寸。你众位一定要看,也容易,可得豁着挨个三拳两脚的再去。我这一撒手儿,姑娘可就来了!”众人一听,说:“那可来不得!”大家才嘻嘻哈哈一轰而散,跑出去了。 安太太这里赏了两个喜娘儿,派人去款待他酒饭,一面叫人要了点心汤来,让新人吃。又有舅太太给他弄下可吃的东西,一并送进去。安太太便让了褚大娘子过去赴席。新房只留下两个嬷嬷同晋升媳妇。因随缘儿媳妇是三个月的双⾝子,又叫了跟舅太太的婆儿老蓝四个人伺候。新房里头这阵忙,邓九公合安老爷在外面早已一坛儿半绍兴酒过了手了。老程师爷是喝得当面还席,合⾐而卧。一班少年另有两席,还不曾散。只有张亲家老爷只管在席上坐着,却一会儿这里看看火烛,又去那里看看门户,但有家人们没空儿吃饭的,他便在那里替他们照料,因此那些家人无不感 ![]() 一时內外饭罢,更鼓初 ![]() 却说姑娘因是拜过堂的,安太太便不教他一定在 ![]() ![]() ![]() 大家去吃饭的那个当儿,屋里只有几个婆儿嬷嬷,姑娘无可多谈,且不便多谈。晓得⼲娘已经过来了,心下却十分 ![]() 戴嬷嬷道:“姑娘,今⽇舅太太可进不来呀,明⽇早起就见着了。”姑娘一听,心里想道:“是呀,有这一说呀!只是我此刻急等见了娘,要商量一句要紧的话,这句话又不好叫人去传说。如今娘既不好进来,我又不好出去,事在无法,我只得还是拿定方才轿子里想的那个老主意罢。” 你道这姑娘有甚的飞签火票紧要话从轿子里闹到此时?他在轿子里想的又是甚的主意?原来他正为他臂上那点“守宮砂”起见,论起他这点“守宮砂”,真是姑娘的一片孝心苦节,⽟洁冰清,想着这世是无意姻缘定了。这话除了他自己明⽩,平⽇从不曾给人看过。直到今早,冷不防大家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提亲事,姑娘急了,才向大家证明这点东西,以明素志。不想事由天定,人力到底不能胜天,不知不觉不噤不由就被人家抬了来了。此时事过一想,倒十分后悔。自己觉道:“今早千不合万不合,不合教大家看这点印记!假如我不说明这话,大家断不得知。如今是扬幡擂鼓,弄到人家都知道了,都看见了,倘然这些女眷们不论那一时、那个人提起来,都拉住手要瞧瞧希希罕儿,那时我却把个‘有诗为证’的东西,弄到‘流⽔落花舂去也,天上人间’了。——别人犹可,只这小金凤儿,虽说我只比他大两岁,我可合他充了这一年的老姐姐了,叫我怎的见他?再说褚大姐姐又是个淘气精、促狭鬼,他万一撒开了一怄我,我一辈子从不曾输过嘴的人,又叫我合他说甚么?” 这是姑娘“飞来峰”的心事,直到坐上轿子,才想起来要合娘要个主意,已是来不及了。因此在轿子里自己打个牢不可破的主意。及至此时好容易娘来了,心中有些活动,所以急于要见见娘,偏又见不着面儿,便觉道一想红,二想黑,越发把那个老主意拿铁了。要问他那个老主意,更是可怜!依然是合他们磨它子,打着磨到那里是那里,明⽇再讲明⽇的话。行得去行不去,姑娘却没管。只是这位姑娘怎的又会这么知古今儿也似的呢?他又怎的懂得那“守宮砂”的原由呢?难道他还有那读史书的学问不成?这话不必这等凿四方眼儿,他纵不曾读过史书,难道连《天雨花》上的左仪贞他也不知道不成? 话休絮烦。却说姑娘正在心里盘算,恰好张金凤从上房过来,说:“半⽇在那边张罗打发饭,没陪姐姐,姐姐还吃点儿甚么不吃?”姑娘此时肚子里不差甚么是分儿了,便说:“不吃了。”张姑娘又告诉他今⽇公婆怎的 ![]() ![]() 正谈的热闹,人回:“太太过来了。”只见太太扶着公子进来。⽟凤姑娘也恭恭敬敬合婆婆说了几句话,又倒了一碗茶,装了一袋烟。太太坐了片刻,便合三人说道:“咱们今⽇都忙了整一天了,大家都早些安歇罢。”张金凤答应一声。太太便站起来说:“我过南屋里找你舅⺟合亲家太太去,你三口儿都不许出来了。”又合张姑娘说:“你招护姐姐罢,也不用过去,我回来也就安歇了。”说着,到南屋转了一转,便过上房去不提。 这里张姑娘便让公子在靠妆台一张桌儿上首坐了,他姊妹两个对面相陪。一对新人是不吃烟的,伺候的人送上三碗茶,又给张姑娘装了袋烟来。公子此时是舂来天上,喜上眉梢,乐不可支,倒觉満脸周⾝有些不大合折儿。无奈是宜室宜家的第一出戏,自然得说几句门面话儿,便合何⽟凤道:“再不想我合姐姐悦来店一面之缘,会成了你我三人的百年美眷。这都是天地的厚德,⽗⺟的慈恩,岳⽗、岳⺟的默佑,也亏你妹子从中周旋。从此你我三个人须要倡随和睦,同心合力侍奉双亲,答报天恩,也好慰岳⽗⺟于地下!”公子这几句开门炮儿,自觉来的冠冕堂皇,姑娘没有不应酬两句的。不想姑娘只整着个脸儿,一声儿不言语。张金凤道:“姐姐,合人家说话呀!”姑娘倒转过脸来合他笑笑。公子一看,这没落儿呀!只得又说道:“便是你两个当⽇无心相遇,也想不到今⽇璧合珠联,作了同 ![]() 张姑娘道:“姐姐,人家又说了这些句了,开谈哪!怎么发起讪来了呢?”姑娘仍是瞅着他笑笑,不合公子答话。张金凤怕羞了新郞,只得说道:“姐姐今⽇想是乏了,大家早些安歇罢。” 说着,便叫两个嬷嬷烛燃双辉,香添百合,又叫花铃儿、柳条儿两个侍儿在西间屋里伺候大爷换⾐裳,公子起⾝过去。那柳条儿是服侍惯了的,花铃儿今⽇是初次服侍大爷,未免有些羞羞惭惭,不甚得劲儿。 这边张姑娘便让新人方便,自己服侍他卸了妆,便吃着袋烟同他坐在 ![]() 一时,两个嬷嬷进和合汤,备盥漱⽔。张姑娘便催新郞给新人摘了同心如意,富贵荣华,都揷在东南墙角上。因又嘱咐说道:“姐姐,方才听见婆婆吩咐了,叫早些睡呢。我也睡去了,明早过来给姐姐道喜。”说着,才待举步,姑娘一把拉住他道:“你不准走!”张姑娘生怕惹出他的累赘来,一面甩脫了袖子就走,一面回头笑向新娘道:“屈尊成礼。”笑向新郞道:“勉力报恩。”又拱了拱手,向他二人同道:“暂且失陪,明⽇再会。”说着,便笑嘻嘻的把门带上去了。 张金凤这一走,姑娘这才离开那张 ![]() ![]() 说了半⽇,姑娘却也不着恼,也不嫌烦,只是给你个老不开口。公子被他磨的⼲转,只得自己劝自己说:“这自然也是新娘子的娇羞故态,我不搀他过来,他怎好自己走上 ![]() 这边两个新人在新房里乍来乍去,如蛱蝶穿花; ![]() ![]() 你道他因甚的笑将起来?原来他因被这位新娘磨得没法儿了,心想,这要不作一篇偏锋文章,大约断⼊不了这位大宗师的眼。便站在当地向姑娘说道:“你只把⾝子赖在这两扇门上,大约今⽇是不放心这两扇门。果然如此,我倒给你出个主意,你索兴开开门出去。”不想这句话才把新姑娘的话 ![]() 公子道:“你出这屋门,便出房门,出了房门,便出院门,出了院门,便出大门。”姑娘益发着恼。说道;“你嗯待轰我出大门去?我是公婆娶来的,我妹子请来的,只怕你轰我不动!”公子道:“非轰也。你出了大门,便向正东青龙方,奔东南巽地,那里有我家一个大大的场院,场院里有⾼⾼的一座土台儿,土台儿上有深深的一眼井…” 姑娘不觉大怒,说道:“唗!安龙媒,我平⽇何等侍你,亏了你那些儿?今⽇才得进门,坏了你家那桩事?你叫我去跳井?”公子道:“少安无躁,往下再听。那口井边也埋着一个碌碡,那碌碡上也有个关眼儿。你还用你那两个小指头儿扣住那关眼儿,把他提了来,顶上这两扇门,管保你就可以放心觉睡了。”姑娘听了这话,追想前情,回思旧景,眉头儿一逗,腮颊儿一红,不觉变嗔为喜,嫣焉一笑。只就这一笑里,二人便同⼊罗帏,成就了百年大礼。 张金凤听到这里,先默默的念了一声:“我那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的碌碡哇!可够了我的了!” 列公,你看这位姑娘的磨劲大不大?但是那安老夫 ![]() ![]() ![]() ![]() ![]()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却说张金凤听得一对新人双双就寝,才觉出两只小脚儿站了个生疼,连忙扶了个人过上房去见公婆。那时褚大娘子合几家亲族女眷都已分头安睡,只有那为儿孙作马牛的一双老人家还在那里闲谈静候。张姑娘把话悄悄的回了婆婆,他两老才得放心。张姑娘也就回房,还招护了⺟亲、舅⺟,然后就寝。 一宿晚景提过,次⽇便是筵席。才 ![]() ![]() 我见过⽗⺟,还要照料照料外面的事。难道我还好照娶你的时候,只作新姑爷,诸事惊动老人家不成?”说着,忙忙梳洗。 张姑娘便过新房去请新娘起来。才一揭帐子,看见新娘早已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张姑娘先敛衽万福,说道:“姐姐可大喜了!”只见⽟凤姑娘一把拉住他道:“好妹妹,你今⽇可断不许怄我了!回来你还得嘱咐嘱咐褚大姐姐,你们闹的这可真不是件事。再要怄我,我可就急了!”张金凤道:“不是怄姐姐,这叫个 ![]() ![]() ![]() 姑娘正在梳洗,人回:“褚大姑 ![]() ![]() ![]() ![]() ![]() ![]() 姑娘听得人家要笑话了,才止悲不语。大家应酬了几句吉祥话,张太太道:“我见着姑 ![]() ![]() 你道他又往那里去?原来这桩喜事安太太算来算去,只请得出褚大姑 ![]() ![]() ![]() ![]() ![]() 却说褚大娘子把姑娘的眉梢鬓角略给他缴了几线,修整了修整,妆饰起来。大家看了,真个是舂意透酥 ![]() ![]() 俗语讲的再不错:“是亲的割不掉,是假的安不牢。”姑娘此时便一心惦记公婆,想去请安。不想出得那座门,前面两个引路的仆妇便引了顺着游廊一直往后去。走了一会儿,进了一个小院门,才进院门,便闻得有一阵烟火油酱气。姑娘心想:“怎么才出门儿就把我引到这么个地方儿来了?”一进房门,只见一个连二灶上弄着大旺的火,上面坐着个翻开的铁锅,地下站着几个⾐饰齐整的仆妇,又有个四十余岁鲇鱼脚的胖老婆子,也穿件新蓝布衫儿,戴朵红石榴花儿,鼓着俩大 ![]() ![]() ![]() 只见伺候的仆妇在灶前点烛上香,地下铺好了红毡子,便请拜灶君。二位新人行礼起来,那个胖女人就拿过一把柴火来,说:“请 ![]() ![]() ![]() ![]() 随有众仆妇给他拉着⾐服,搂着袖子,一一的添好了。姑娘暗想:“往后要把这件事全靠了我,我可了不了哇!”那知这是安⽔心先生的意思,他道:“古者,妇人主中馈者也。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之外,连那平钉堆绣扎拉扣都是第二桩事。”所以定要把这“三⽇⼊厨下,洗手作羹汤”的两句文章作⾜了。 这里添过⽔火,张姑娘便请姑娘出来,跟着前引那两个仆妇,也不知怎的转弯抹角走了会子,又出了一座正北的角门儿。姑娘一看,对面便是昨⽇在那里上轿的那个所在,想道:“怎么我不曾见公婆,倒又先引到我此地来呢?”只见前面那两个仆妇不进这座门,却引了往东走,进了那座大祠堂门。原来昨⽇是遥拜祖先,还不曾行庙见礼。一进门,早见安老爷、安太太在院子里肃恭将事的伺候,教儿妇两个在院子望空先拜过宗祠,然后老夫 ![]() ![]() 姑娘到⽗⺟神主前同公子磕过头,自然不免伤感,只得以礼制情,便忙忙的回来。才到上房,便有两个女人捧着两副新红捧盒在廊下伺候。姑娘进门见过翁姑,那两个便端进盒子来,张姑娘帮他打开。姑娘一看,只见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五个碟子:一碟火腿,一碟⻩闷⾁,一碟榛子,一碟枣儿,一碟栗子;那一个里面是香啧啧热腾腾的两碗热汤儿面。姑娘纳闷道:“大清早起,这可怎么吃得到一块儿呢?”原来这又是安⽔心先生的制度,就把这点儿吃食作了姑娘的“开箱礼” 且住,这话益发奇了!便是姑娘娘家无人,不曾给公婆预备开箱的东西,止把邓九公帮箱的金银绸缎用些,也充得数了。这位⽔心先生却意不在此。他讲得是《礼记》上:“古者,妇人之贽,惟榛,脯、脩、枣、栗。”脯,鲜⾁也;脩,⼲⾁也。所以命公子给媳妇装了三碟⼲果子,又配上这两碟⾁腥,就算了⽟凤姑娘见公婆的贽见,以为必该如此而行,才合古礼。这同前回叫公子抱只鹅去谢妆,是一副板印下来的。 那两碗热汤儿面,便是⽟凤姑娘方才添的那一炉子火那一锅⽔煮的。但是热汤儿面又怎么算得羹汤呢?要作碗三鲜汤、十锦羹吃着,岂不比面慡口⼊脏些?他讲得的是:“羹汤者,有汤饼之遗意存焉。”古无“面”字,凡是面食一概都叫作“饼”今之热汤儿面,即古之汤饼也。所以如今小儿洗三下面,古为之“汤饼会”今⽇这两碗面,保不定还有个“我家的媳妇儿会赶面,赶到锅里团团转”的秘典在里头呢!这是安老爷一番考据工夫。 却说姑娘见公婆家的规矩如此,便先放了筷子,把那两荤三素的五碟吃食献上去,摆成一个梅花式,然后捧着面先进公公,后进婆婆。安老爷十分得意,便向太太道:“太太,我们倒要亨用他这点敬意。”安太太只不过挑了两三箸面,夹了一片火腿。安老爷却就着那五样佳肴,把一碗面忒儿喽忒儿喽吃了个⼲净,还満脸堆 ![]() 舅太太在旁看了半⽇,说:“姑老爷,你可怄死我了!也没说你们二位为这个媳妇儿费了多少心多少事,连个活计也不叫他递,枣儿栗子的闹起,请姑娘拜姐姐来的。我这里给我们姑娘备了点儿东西。”说着,便叫人搭过两个小方盘儿来。 一个里头是一顶帽头儿,一匣家作活计,一双男靴,一双靸脚儿鞋,两双袜子。一个里头放着两个小匣子,一匣是一枝仿着圣手摘蓝的金簪子,那手里却拈的是一个小小金九连环;一匣是一双汗浸子⽟蒲镯。其余也是一匣家作活计,一双女靴,一双鞋,两双袜子。便叫姑娘分递了公婆。安太太见舅⺟这等用心精细,十分 ![]() 舅太太也笑道:“妞妞手儿拙,也不会作个好活计,亲家太太慢慢儿的调理他罢。”说的大合姑太太的意。安老爷却是碍于亲情,不得不收,心里还以为事不师古,终非经道。 这个当儿,安太太便把那枝九连环从匣屉儿上菗下来,就戴在头上。因叫了声:“长姐儿呢?”只见走过一个丫鬟来,长得细条条儿的一个⾼挑儿⾝子,生得黑糁糁儿的一个圆脸盘儿,两个重眼⽪儿,颇得人意。太太吩咐他说:“你把我那个匣儿拿来。”那丫鬟答应一声,去不多时,拿了一个锦匣子来。 打开,里头却是一枝雁钗,一双金镯子。 太太嘴里正吃着烟,便点头儿叫姑娘。姑娘走到跟前,太太把烟袋递给那丫鬟,张姑娘便过来用簪子挑开那匣屉儿上的绷线儿。只听太太说道:“我这枝簪子是一对儿,你妹妹磕头那天给了他一枝,也有这样一对镯子。我照样又打了一对,如今给你。”因说:“你低下头,我给你戴上。”姑娘便弯着 ![]() ![]() 安老爷见太太赏了媳妇拜礼,便満面正气拈着小胡子儿叫道:“来,把我给大 ![]() ![]() 姑娘一看,心里说:“这可糊涂死我了!”正在纳闷,又不好问。安老爷便说道:“大约你不解这几件东西的用意。那《礼记》上《內则》有云:‘妇事舅姑,如事⽗⺟。 ![]() ![]() ![]() ![]() ![]() 当下満屋里的人,只有太太支应着回答,其余亲族女眷,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无一不掩口而笑。老爷依然一副正经面孔。再不想这套话倒把位见过世面的舅太太听进去了,说:“哦,照姑老爷这么说起来,这不就是咱们如今带的那个‘密鸦密罕丰库’[密鸦密罕丰库:満语,打扮用的手巾],叫⽩了,叫他妈妈儿手巾上的那分东西吗?” 原来这件东西是有出典的。老爷再想不到谈了半天,谈出这么一个知己来了,乐得一手拍膝,说道:“然!可见我讲的不是无本之谈。那‘密鸦密罕丰库’的汉话,便叫作‘彩帨’,帨,即手巾也。只是如今弄到用起缂绣绸缎手巾来,连那些东西也都用金银珠宝成做,这便是数典而忘其祖,大失命题本意了。” 新娘听公公讲完了这篇考据,才一一的接见亲族,俗叫作“分大小儿”第一位便是邓九公。安老爷亲自出去请进来,只见老头儿腆着 ![]() 说着,便让他坐下。两个新人过来行礼。磕到第二个头,他早起⾝过来,拉起公子说:“老贤侄,姑爷、姑 ![]() ![]() 夫荣 ![]() 这里舅太太、张老夫 ![]() ![]() ![]() 外面邓、张、褚三位是昨⽇赴过男筵席的了,今⽇里面便摆起女筵席来。褚大娘子首席,舅太太二席,张太太三席,安太太末席相陪。公子一一递过酒,彼此都是 ![]() 那里炕上早齐齐整整摆了一桌筵席,舅太太让安公子、何姐小上面并肩坐了,自己合张姑娘东西面相陪。安公子是前度刘郞,何姐小是司空见惯,倒也用不着十分涩羞,便举案齐眉,同吃了一顿饭。至此吉礼告成。他三人从此问安视膳,戈雁听 ![]() 天下那里有这样的人家,这般的乐事?岂还算不得个 ![]() 砚待磨穿双管下。弓须开道十分圆。 要知后事如何,下回书 ![]() (第二十八回完) sSWw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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