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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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围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9986 |
上一章 19 议破案李卫讲谋略 追往事遗臣献画图 下一章 ( → ) | |
傅恒甜甜地睡了夜一好觉,醒来时已是红⽇照窗,猛想起还有许多要务等着办,一个翻⾝跃了起来,慌慌忙忙地就披袍子。棠儿正在廊下指派丫头给鹦鹉调食儿,听见动静跨进来,见傅恒忙成一团,正翻枕头,找![]() ![]() ![]() “罢了罢,”棠儿抿嘴儿笑着端过点心“就你忠心报国,你看人家讷亲,在家里从来不办公事不见人。按时辰⼊朝,上下值都有制度,谁敢说人家不对?你呀,其实学的是张廷⽟没时没分地办事。人家还说你擅权,有什么趣儿呢?”“张廷⽟有什么不好?那是要⼊贤良祠的!”傅恒笑道:“四十年太平宰相,儿孙満堂、富贵寿考,你男人巴到这一层儿,是你的福气!一个男人立了志,没什么事办不成的。自今而始,就是卯初起 ![]() 傅恒这边结束停当,用青盐擦牙漱口,吃了点心,又用⽔漱了口。匆匆走到大门口吩咐备轿。见客厅里还候着七八个外任官,便又走过去向众人一揖,和蔼地一笑,说道:“你们几个都是兄弟约过来说话的,偏生有别的事给岔过了,兄弟实在对不住。不过先前我已经给户部打过招呼,凡是七月之前报过灾的,都已经查实,一律免征三成捐赋。户部有户部的难处,如今都晓得以宽为政,狼叼了一只羊,就敢报个‘狼灾’,听见蝈蝈叫,就想报个‘虫灾’,只图买好百姓,捞个好名声儿好升官。说句难听话,这真叫厚颜无聇市恩欺君!所以请老兄们再和户部参酌一下,别图了眼前,好吃难消受,回头朝廷还要一一核查的!”因见秦凤梧也在,又道:“你是跟卢焯在尖山坝管钱粮的道台吧?先到军机处见张中堂,回头我们细谈,说不定皇上也要见你。”说罢又谦恭地笑着一揖,出门升轿而去。众人答应着,也都纷纷散去。 傅恒到刘统勋府扑了空。刘统勋虽已是从一品大员,素以清官自律,除了侄辈在府照料家务,兼着读书准备应考外,只有一个使了几辈子的老仆照应门户。老仆眼神耳朵都不好使。傅恒问了好半天才知道,刘统勋一早就出去了,说要去看李制台的病。老仆人连咳嗽带呛,唠唠叨叨又说了许多家事。傅恒耐着 ![]() ![]() ![]() ![]() ![]() ![]() 翠儿未及答话,李卫已经睁开眼睛。他脸上泛着嘲红、额前出虚汗,像⽔洗一样光亮,却又红⽩不匀,一条耝大的辫子拖在枕边,梳理得齐齐整整。他凝视着傅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说道:“是六爷呐!不能给您请安了…六爷好风采,真让我羡煞。您那么忙,娘娘也欠安,还要分心惦记着我,打发个家人来看看不也一样?唉…我是不中用了。⽇他妈的,李卫也会有今天?” “你别胡思 ![]() ![]() 提到乾隆,李卫的眼睛灼然一闪,又渐渐黯淡下来,嗓音变得更加⼲涩嘶哑:“刘康的案子,李卫对不住主子。李卫一辈子…吃斋,临死吃了狗⾁,我真后悔死了。如今我的病就是报应。⾼士奇未必还活着,就是能来,也是治病治不了命啊…”说着,两行浊泪淌了下来。傅恒笑道:“你看看你!说着说着又来了。⾼士奇活着呢!” “他…死了…” “谁说的?” “我知道。”李卫惨然一笑“所以我说我不成了。我的心明亮得很,什么事一说心里就觉得了。” 屋里几个人不噤都面面相觑。因为傅恒和刘统勋都知道,浙江已报来信息,⾼士奇一个月前已经无疾而终。顿了一下傅恒又道:“别尽说病了。我跟你说个⾼士奇的轶事。他六十五岁赐金还乡,作养得⾝子健壮,忽然发奇想,出去游历,转来转去转到扬州,不料就把⾝上的钱化得精光。” “那有什么要紧?”翠儿说道:“他当了二十年宰相,在扬州、苏州做官的门生有的是,还怕回不去家?” 傅恒笑道“要借钱他就不是⾼士奇了。他找了个当地 ![]() “那年过中秋节赏月,又是老头子生辰。盐商大发请帖,请了当地县令、县丞,还有各个盐号掌柜的,扬州有名的缙绅、七大姑子八大姨的亲戚,院里摆了几十桌筵席。上上下下⾜有二百多人,一来贺寿,二来也在席间讲说生意。偏偏疏忽了,忘记下帖子请儿子的老师。⾼士奇也不在意。 “倒是盐商的小儿子气不忿,跑去私塾叫老师,一五一十说了。⾼士奇也爱这孩子,说:‘既如此,我陪你闯席去,咱们和他们逗乐子玩儿。’ “于是师生两个直趋盐商家。那盐商见了老师自知失礼,倒不好意思。当时正在安座,首位还没定下,也就虚招呼一声,说‘首位给你留着呢!你教小儿半年,也不容易,又是斯文中人,就请上座!’这盐商原以为他不好意思,要谦让一番,谁知这⾼士奇毫不谦让,一庇股就坐了下去,泰然自若用桌布揩揩手,端茶就喝。 “此时正是‘⾼朋’満座,单是上席就有两个举人出⾝的现任官,府里当过师爷的缙绅,其余的也都是财雄一方手眼极大的富豪,见是一个⼲瘦的穷先儿坐了首位,人人似吃了苍蝇般腻味,擦眼睛 ![]() “客人们起先碍着面子,不好说什么,都只侧目斜视。眼见⾼士奇毫不惭愧,直将众人视有若无,越发耐不得。酒过三巡盖住了脸,一位盐商终于忍不庄,问⾼士奇:‘老先生,您这辈子坐过几次上首席位呀?’ “‘五次。’⾼士奇 ![]() ![]() ![]() “席上传来众人一阵轰笑,有人揷科说:‘那算小老丈人,这席坐得!’ “‘十三岁进学,十六岁⼊乡闹举试,得中头名解元。’⾼士奇笑嘻嘻说,‘南京贡院设鹿鸣筵,我坐首席首位。’他这话一说出,所有的人都像突然挨了一闷 ![]() ![]() ![]() ![]() 傅恒说到这里一笑。屋里的人连侍候的丫头都听呆了。⽟倩端着茶、怔怔地问“六爷,后来呢?”翠儿也笑,说道:“六爷没去鼓楼说书,真到那儿练摊儿,还有别人吃饭的地方么?”刘统勋说道:“这就恰到好处。再往下说,无非众人如何磕头谢罪,赔情道歉,说尽了也就无趣了。” “这个故事有趣儿。”李卫含笑说道“⾼江村一世洒脫。从秋风秀才到潦倒举人,成为一代名相,又飘回南山悠然自得,真令人羡慕!”其实,傅恒讲的这个故事,他在南京总督任上就听说过,对他并不新奇。只是他自己幼年贫寒,沦为乞丐,在人市上被雍正买为家奴,又做到位极人臣的两江总督,总领天下缉捕事宜,际遇之奇也不下于⾼士奇,每听人讲这个故事,心头都有一份贴近的亲情。李卫微笑着忽然看见那老人坐在一旁,对他有点冷落,忙又道:“忘了给六爷介绍了,这位老先生就是⻩滚,是跟⾼恒一处办差的⻩天霸的⽗亲。” ⻩滚一直陪笑坐在杌子上,以他已退职的山东巡检厅主事⾝份,在这场合里,既不能多言多语随便揷话,也不能扫了大人们的谈兴,只好正襟危坐陪笑。听李卫这一介绍,才如释重负,忙向傅恒打千儿请安,说道:“卑职是李大人一手提携起来的,听说大人欠安,特地赶来府上探望请安。小儿天霸办砸了差使,是他无能。也想乘机请大人说说情,允我老头子前去帮着破案。恰好刘大司寇也在,这岂不是缘分?”傅恒原看他年迈力衰,此时站在面前,虽然言卑词恭,其举止却是渊泞岳峙,精神矍铄声如洪钟,由不得心生敬意,遂笑道:“久仰久仰,老先生乃江湖泰斗!记得好像是和吴瞎子一齐保本供职的?翁佑、潘安、钱保也是一道儿在吏部记名。你们原来是一个道儿上的?” “回大人话,”⻩滚又一躬⾝,说道:“大人记得不差,我们是一处保本记名的。不过翁潘钱三个现在是青帮舵主。受了万岁恩封,不领朝廷钱粮,专管漕运护粮事宜,不再涉⾜绿林案子。⻩家是镖行世家,李大人独闯抱犊岗收服吴瞎子,是家⽗⻩九龄和不才随行。后来李大人到京北供职,又保了我们职衔,借调来刑部,跟刘大人办差事的。”刘统勋在旁说道:“别看⻩滚年老,如今仍能开三百石弓,发连珠箭,穿房越脊、飞檐走壁都是小意思。”⻩滚叹道:“话是那样说,到底不比当年。康熙四十五年山东武试,试官蔡诚受贿不公,我到至公堂辩说几句,拖下去就打,夹断了三副新夹 ![]() 傅恒一边听一边沉昑,说道:“青帮的事理办得好。翁佑、潘安、钱保接手这事,粮船没有再被劫。这次⾼恒出事,是陆地上的⽑病儿。‘一枝花’不是寻常 ![]() “请…稍待片刻。”李卫一直聆听着他们议论,大约坐得太久,他的脸⾊变得青红不定,看去十分疲倦,但还是勉強笑道:“我虽然是病夫,但我这一辈子是在強盗贼匪堆里混出来的,你们何妨听听我的小见识?” 三个人对望一眼,不言声又回归座位。 “‘一枝花’我们打过 ![]() ![]() ![]() “你看看我,说跑题了。”李卫 ![]() ![]() ![]() ![]() 刘统勋、⻩滚和傅恒都凝视着李卫,心里暗自感动:病到这个份儿上,还一门心思想着朝廷的事,也真不枉了雍正和乾隆两代皇帝的栽培。刘统勋笑道:“又玠前辈这话⼊木三分。这银子她搬不到河南,又不能就地使用,我谅她也蔵不住。这个案子不难。”傅恒道:“要是我,就在老河口劫镖,官军就不好办了。” “说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到底也是个女人。这是口边的⾁,叫她到河南吃,也难忍受。再说了,镖车过不过老河口,她也没把握…”李卫感到头有些眩晕,闭上眼,慢慢说直:“我以为…延清这次去,最要紧的是拿人,不是寻银子。我想,⾼爷和邯郸地方官未必这样想。他们兴许最急的,是起出银子向朝廷 ![]() ![]() ![]() ![]() 傅恒和刘统勋心情不大一样,他一直担心⾼恒这个花花公子无能,被‘一枝花’卷款南遁。听了李卫这一席话,更是感动钦佩,称赞道:“又玠虑得深,想得细。我已经发下去票拟,封住通往河南各个要道渡口,洛 ![]() ![]() ![]() “我就要说这件事。”听了傅恒的话,李卫轻轻头摇“治盗要治本…调这么多军队,每人按三十两银子计算,得花多少钱?用这些银子买了粮食赈济伏牛、桐柏的穷民,又省事,又得好名声。六爷…我和翠儿讨饭四年,饿得前心贴后心,都没生过造反当贼的心啊…山里人… ![]() ⽟倩忙答应着,从柜顶取下一个卷轴。傅恒接过来看,约有一尺半长,显然是一帧横幅。用明⻩绫子包着,傅恒便不敢拆看,问道:“是贡品?”“十年前我陪世宗爷在避暑山庄看《农桑图》,当今皇上也在,说这样的好画儿不可多得。前年在皇史成,又陪皇上看画,是《饥民流徙图》,皇上看得掉了泪。这是我留心物⾊的李秋山的画,叫《雏 ![]() “这个我可不敢。”傅恒说道。他取出怀表看了看“我这就得进去了,衡臣相公等着一齐见驾呢!皇上要看,自然我也能陪着观常,这么才不失礼。”刘统勋也道:“又玠,我也要去了,隔天来看你。小心作养,放心吃饭,别想病一一我没别的吩咐——老⻩,咱们一起回衙门, ![]() 屋里只剩下了李卫、翠儿和⽟倩,三个人都没说话,静得像一座古庙,只听见李卫耝细不匀的呼昅声。翠儿把扇子递给⽟倩,示意她给李卫扇凉儿,呆呆地看着和自己患难终生的丈夫,几次张口想数落他不该这么劳神,又咽了回去。 “吃杯茶叫了,还有⻩鹂儿叫,真好听——乡里要割麦了。”不知过了多久,李卫眼波一闪,依恋地看了看窗外浓绿的烟柳,又无力地闭上,喃喃说道:“叫化子不成了,狗儿也不成了…要变成一堆泥了…”“你瞎扯些什么!”翠儿含泪哂道“少劳点神,你寿限长着呢,别忘了你的绰号叫‘鬼不 ![]() “别瞎想…” “唔。”李卫顿了一下,又叫:“⽟倩…” “嗯…”“还记得那歌儿么?” “哪首歌?” “‘一技花’唱的那首。” “…记得。” “唱,唱,声音低些。”李卫说道“我想听。夫人也爱听的…” ⽟倩的泪⽔扑籁籁滚落下来,看翠儿含泪点头,低头答应一声:“是!”偏⾝坐在炕沿李卫⾝边,轻声唱道: 一造儿锦⾐⽟食华清筵上鸣钟鼓, 一造儿鬻田卖儿焦首啼饥过朝暮。 一造儿作恶敲剥磨牙钩爪 ![]() 一造儿沉狱覆盆珠泪洗面叹穷途… 纵有这千树繁花万篮果, 撒人间,都付了富贵簪缨族。 飘渺云程太虚路,⾐带疾风凌波步。 俯瞰寒烟锁关河,仰首茫茫疑天数… 无缘人哪里讨得灵 ![]() 只余了湘山翠竹,随堤老柳如烟雾, 遍人间莫辨菩提树…她的歌声 ![]() 李卫安静地听着,声音变得愈来愈遥远。带着満意的笑容,他渐渐沉睡了… 傅恒匆匆赶到军机处, ![]() “回大人话。”纪昀跟在傅恒⾝后亦步亦趋,低声回道:“云贵总督朱纲调京来了,主子接见,问了大金川军事。主子这会子火气大得很,请中堂留意。”他看了看养心殿垂花门前肃立的太监们,打住话头没再吱声。傅恒也不再说话,只向侍立在大门口的大侍卫素伦点头示意便一径进去报名。略一停,才听乾隆的声气:“进来吧。” 傅恒一进门便觉气氛有异。乾隆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东暖阁里,却坐在正殿的须弥座上接见众臣子。须弥座右侧两个绣花墩上并排坐着张廷⽟和鄂尔泰,讷亲躬⾝侍立在左侧,云贵总督朱纲则坐在张鄂二人下首,双手捧着茶杯,小心地呷着。傅恒悄悄打量乾隆,只见他戴着⽩罗面生丝缨冠,酱⾊江绸单袍外罩石青毡单褂,⾜蹬青缎凉里皂靴,连 ![]() ![]() ![]() “起来和讷亲一处站着吧。”乾隆淡淡说道“去过李卫那里了?他病得怎么样?”傅恒并不起⾝,就地将方才见李卫的情形说了,又道:“李卫还有一幅画儿,托奴才代呈皇上御览。”说着将卷轴双手托起。⾼大庸就侍候在御座旁,忙趋步过来,双手捧放在大案上。傅恒这才小心站起立在讷亲下首。 大殿里又恢复了令人难堪的寂静。许久,乾隆才深长叹息一声,说道:“傅恒来迟了一点,没有听朱纲方才奏说。不但班滚活着,莎罗奔的蔵兵也是安居若素,在凉山萨多峰的大寨里以逸待劳。我大军兴起,集九省钱粮供应着六万军队,却至今不能在金川会合。朱纲从四川过,一路见的都是庆复和张广泗的散兵游勇,有的瞎眼,有的断腿,在百姓家提 ![]() 张廷⽟和鄂尔泰都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子。他们是侍候了三代皇帝的人了。康熙威怒之下往往脸⾊涨红绕殿徘徊,说话又快又急,但一经劝说,立刻镇定如常。雍正则是喜用刻薄 ![]() ![]() “你们不要怕。”乾隆睃了张廷⽟和鄂尔泰一眼,松动了一下口气,说道:“朕以圣祖之法为法,各人是各人的帐。派他们出兵,也是朕的旨意。”也目光注视着殿外,⾝子像铸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咬牙笑着说道:“朕心里难过啊!想那庆复,是遏必隆的孙子,遏必隆不是好宰相,却是个好将军,在福建⽩马坡与耿精忠对阵时,⾝受十七处 ![]() ![]() 大臣们硬着头⽪听他侃侃而言,又像自责,又像怨艾,真如⾝在荆棘丛中,背若芒刺,说到愧羞聇辱,人人皆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之义,谁也不敢安位坐立“呼”地都跪了下去俯首谢罪。 SswW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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