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铗中篇作品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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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围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长铗中篇作品 作者:长铗 | 书号:43802 时间:2017/11/13 字数:36511 |
上一章 奉家山 下一章 ( → ) | |
【1】 大雨如注,把古祠前的空地浇得泥泞不堪。几 ![]() “轰!”一个炸雷袭击了附近的柏树,发出毕毕剥剥的燃烧声。在幽微的光亮下,台阶下那个黑影显露出一头胜雪⽩发,他竟是一个耄耋老者。 突然,他触电般的浑⾝哆嗦起来,捣蒜叩头不停:“吾祖圣灵,不肖子嗣侯元恭听您的吩咐。” “嗯。”一个绵厚的声音像长辈的枯手从那黑漆漆的门洞里伸出,抚过他的后背,乃至整个原野“都办妥了吗?” “是的…” “去吧。” 骤雨停了,纵横的⽔流掩埋了昨夜的一切痕迹,青苔⾊的大地蒸腾出一层夹带泥腥的腐臭,从 ![]() 【2】 “奉家山,古称玄溪。玄者,深远莫测也。它地处雪峰山脉中麓,深山幽⾕中,不与外通。纵伏甲兵数万于此,外界亦绝难发现。”每到一个新的实习地,宝庆都不忘在网上搜集该地的资料,以了解风土人情。他的同伴艾森则摊开一张湖南省地图,新奇的研究着什么。他们是国中地质大学大三生学,这年暑假,照例要被派往野外某个地方进行地质实习。这次实习是为毕业论文作准备的,导师给的题目是“雪峰山脉铀成矿远景分析”而奉家山正是这次实习调查区域的最后一块空⽩。 “奇怪啊,奉家山这一块居然是⻩⾊的!”艾森在淡红⾊的地图上擦了又擦,确认那的确不是污垢。 宝庆凑过来凝视良久,肯定的说:“那是一块飞地。” 飞地? 是的,一个小时后,他们乘的县际中巴摇摇晃晃到达目的地:华新县城,县府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证实了宝庆的说法。 “奉家山不归我们管,它现在属于贵州那边。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出于民俗与历史的缘故吧。现在,贵州那边也基本上不管这地了…” “同志。”宝庆打开他的MOTO,从网页上翻出一段“《新化县志》载:玄溪在县西南隅百十里许,林麓四塞,通辰酉诸溪洞,为四方亡命所窜伏,据玄溪凡几世,啸聚诸无赖…” “那是历史,同学。”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艾森沮丧的问道。平时实习一般得依靠学校开的介绍信,找当地府政有关部门,在他们的帮助下,实习要简单便捷得多。 “的确不好办。”工作人员摊开爱莫能助的双手“奉家山那地方连村级公路都不通,以前府政⼲部下乡,要爬越洋溪山,再绕道隆回县境才能迂回而⼊。” “没想到在现代社会,还有如此落后的地方。”宝庆漫不经心的玩着他的机手,言语中不无讥诮。 工作人员听出了什么,解释道:“这得怪他们自己,泥古不化,拒绝现代文明。曾经广播电视村村通工程中,给他们奉家山用马驼了卫星接收器与电视机送去,你猜怎么着?电视机原封不动送回来了,接收器倒留下了,据说是用作装猪食的大锅…” 办公室里响起几声夹带咳嗽的⼲燥呛笑,想必这是一个流传已久的笑话了。 “幸好现在这地方已不归我们管,贵州方面也不管。反正现在也不 ![]() 【3】 “小哥,这里是紫鹊岭,山下头便是奉家村了。”马夫汉子用马鞭远远指着山下,面露惶⾊,又像连⽇劳顿的尘土⾊。 “你不送我们下山了吗?”宝庆奇怪的望着他。 “是的。”马夫开始从马背上卸载他们的行李。 “可是,都已经快到了,你就送我们到村里吧。” “说好是到紫鹊岭。”马夫憨憨的一笑,露出洁⽩的牙齿,宝庆却从中读出一丝狡黠。 啧啧,艾森无视宝庆与马夫的 ![]() 宝庆拨开面前的树叶,嘴巴顿成“O”状。 眼前的景象无疑是值得嵌⼊相框的,层层叠叠的梯田,在夕 ![]() ![]() ![]() ![]() “请节省电池。” “什么?” “奉家山没有电。” 艾森再次回头打量这个美丽的村庄,先前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村庄里没有电线杆,只有那突兀的烟囱,袅袅炊烟从中冒出,扭曲着⾝子,似在嘲笑他们这荒唐的来客。 【4】 他们遇见了一位赶鸭回家的村妇。笨笨的鸭子似乎总也不记得回家的路,在急促的吆喝声中,纷纷拍打肥重的翅膀向小道左侧的⾼坎逃窜。村妇面⾊大变,吆喝的声音中夹带一丝惊慌,鸭群惊得七零八落,宝庆艾森眼明脚快,分头爬上两侧⾼坎把误⼊歧道的鸭子赶了下来。在他们看来,这是件简单的事。村妇似乎只想在鸭子庇股后指挥行进的方向,这对于笨鸭显然是徒劳的。 村妇对他们致谢,末了却神经兮兮的告诉他们,小道以外荆棘丛生的区域是不可随意踏⼊的。在奉家山,某些区域对于村民来说是噤区。 “噤区?”艾森张大嘴巴,宝庆却暗示他不要多加置问。 村妇向他们指明了村长的住宅,便赶鸭回家了。村长家的灯光较其它村舍并无出众,一样的幽晦不明。但它的位置较为显著,从灯光的分布看,它是位于村庄央中。 “宝庆,你看四周。”艾森加快几步,紧跟在宝庆的⾝后。 “怎么?”宝庆停下步伐,他左翼的一户人家吱嘎一声关闭了一扇温暖的桔⻩灯光。 “是坟堆,好多坟。”原来小路两侧⾼坎上灌木丛生,在暮⾊中影影绰绰,地形上却呈现出波状起伏,艾森观察了好久,才惊讶发现,茂密枝叶下掩盖的原是坟堆。 “奇怪么?每个村庄都会有坟地。” “可是,居民住宅和坟地彼此相间,这不诡异吗?”艾森已经注意到村间纵横的青石板路把村庄分割成棋格状,⽩⾊民舍和青⾊坟地相间点缀其中。 “其实你在山顶拍照时,细心一点,就不会这样大惊小怪了。”宝庆神⾊自若的说。 艾森对宝庆的自以为是不悦,但他不得不承受,同学说的对。在山顶俯瞰时,村庄整体呈现的韵律,正是由于这种相嵌布局造成的。只是坟包掩蔵在茂盛绿丛中,让人以为那只是地形的自然起伏。 弥勒佛样的村长接过两人递过的学校开的介绍信,一躬⾝钻进堂屋右侧一张竹帘隔着的小门。良久,神龛后的小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安排两位客人去歇息吧。”声音中有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又不失洪钟之音的威严。 “是。”那是村长的一个孱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他从帘子后钻出来,却又换成一副男主人的宣布口吻:“两位千里迢迢来到我奉家山以进行科学调查,我代表本村表示 ![]() ![]() “那是自然,万分感谢。”宝庆艾森点头称诺。 “窕儿,引两位客人就寝。”村长吩咐道。 “是,爹。”一个兔子般敏捷的⾝影从艾森右边的侧门应声而出,是一个⽪肤皎⽩的姑娘,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受惊的艾森惊诧的望着她。 “我帮你拿。”她自作主张的扑向艾森脖子上挂的柯达相机。显然,她“觊觎”这个家伙已久了。还有宝庆牛仔 ![]() “这个,就算了吧。”宝庆护住他的MOTO,讪讪的说。 “窕儿,不得放肆!”村长训斥道。 “我才不稀罕。”这个叫窕儿的姑娘作出极大的努力不去看宝庆那闪烁不停的机手,眼珠滴溜溜转,又瞄上了地上的背包。可这地质专用背包对于她来说太重了,里面是一台α径迹测量仪。 “里面是什么呀?”窕儿提了半边包,在前开路,一边回头问提了另一边的艾森。 “唔,是仪器。” “‘遗弃’是什么?” 艾森与宝庆面面相嘘,他们想起那个“锅子”的笑话。 房间相当整洁⼲慡,一如这古朴简陋的建筑风格,四壁与地板都铺了严丝合 ![]() ![]() ![]() ![]() ![]() ![]() ![]() ![]() ![]() “看这里。”艾森举起相机对准窕儿。 窕儿新奇的凑上前来,她乌黑的大眸子在变形的近镜头里更显可爱天真。 “啊。”剧烈的闪光让她尖叫一声,捂住双眼,痛苦的蹲了下去。 “你⼲什么?”宝庆抢过艾森的相机,満脸愠⾊。 艾森意识到自己的冒失,想要去安抚窕儿的颤抖,却又无从下手,只好忐忑不安的立在一旁。 窕儿 ![]() ![]() 艾森被她审视“坏人”的目光望得浑⾝不自在,便取来相机播放画面给她看。窕儿接过相机,立马破涕为笑了。显示器上的她确是姗姗可爱。她很快 ![]() ![]() 就在他们玩得开心时,宝庆却夺过相机,冷冷的说:“省点电池吧。” “电池是什么?”窕儿扯扯艾森的T恤。 “唔…”艾森灵机一动,指着松油灯说“是油,就像松节油。” 哦,窕儿恍然,转而悄声说“他不好。” “咳。”艾森摸摸脑袋,不知如何给她解释。宝庆的考虑其实是无可厚非的,地质调查过程中,对自然露头进行拍照是必须的。他还发现宝庆早早的把他的机手关机了。 艾森正愣间,窕儿又扯扯他 ![]() “我们拉家常吧,可以聊一宿。”窕儿拉他到木桌前“我们这油多得是,不稀罕有些人的。” 宝庆像是没听见,神情专注的研究着此行前他收集的资料。 “你为什么叫窕儿?”艾森此时并不知道“tiao“这个发音对应的汉字,后来,他查了词典,才发现,这并非一个俚语,它相当古老,且来历非凡。窕,美也。秦晋之间,美心为窈,美状为窕。 “为什么?唔,元爷叫我窕儿,所以爹叫我窕儿,所以大家叫我窕儿。” 艾森体会着她奇妙的逻辑,估摸是一个叫元爷的人给她取了名。“哦,那元爷是谁?” “元爷是我们家长。”她⼲净利落的回答,完全不管外乡人的理解能力。 家长?这是一个让艾森望而生畏的名词。“他多大?” “很大。” 艾森很想问“很大”是多大,但他強忍住这个疑问,也许,对于“很大”的人追问过多是一种冒犯。他想。 灯油滋滋游走,灯 ![]() ![]() ![]() ![]() ![]() 夜已深,门外响起村长的沉重咳嗽,窕儿脸一红,答应一声:“来了,知道了,我就回来。”便匆匆跨出门槛。但她又立即闪了回来,认真的说:“晚上可不要 ![]() 艾森忍俊不噤,这很像小时候经常被大人恐吓的话,他踱到门口,微笑说:“是吗?有多吓人?” 窕儿却劲使把他的⾝体往屋子里推:“你以为我骗小孩子吗?你们外地人不懂的。我亲眼见过的。这,那,还有那,总之很多,都不要跑过去。反正你晚上不出来最好啦。” 艾森怔怔的望着她东指一块西指一块,心想,这奉家山的噤区还真不少啊。也许,越是偏远的地方便越是愚昧吧。他的表情不经意暴露了他对她警告的轻蔑,她顿时急了,连推带搡的好歹把他推进屋子,便呯的把门关上。外面传来铿的一声,她居然把门反锁了。 “好啦好啦,我们不出去便是。”艾森对门外那个使全⾝劲堵住门的⾝影说。 “真的?” “真的。” 良久,她慢呑呑的走远,心事重重的脚步声断断续续,似在踌躇的回头张望。 艾森心头疑云顿起。“太奇怪了。”他叫醒呼呼大睡的宝庆。 “唔,什么啊?困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宝庆翻过⾝去。 【5】 α径迹测量是一项简单实用的物理探矿方法,按照一定的网格埋蔵探测器,以收集α粒子、重离子的运动信息。二十天后取出,用光学显微镜读出粒子在探测器上留下的径迹密度。奉家村的村落呈格状,这恰好为艾森与宝庆提供了网状定位。虽然这网格不甚规则,但对于一次实习而言,精度差強人意。这为他们省略了牵测量线划分单元格的步骤,而只需在每个小格状居民区內设一个测点。村民们对他们的工作相当配合,哪怕测点恰好是在他们的一棵老杨梅树下,他们也不前来⼲涉,宽容的让艾森宝庆把杨梅树 ![]() ![]() 窕儿一路上跟在他们后头,热心的忙上忙下帮前帮后,仿佛她是精于这项工作已久似的。可是她不屑于提锄头、掘坑这类“耝”活,她只提探测器、数码相机等一切在她看来奇形怪状的东西。对艾森的罗盘更是爱不释手。 “我娘也有一个,现在放在元爷那。”她冲罗盘上的镜子吐⾆头作鬼脸。 “什么?你娘也有?”艾森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一个⽇本原装罗盘。 “是的,”窕儿一本正经的回答“比你这个还漂亮,我见过的,里面有红粉纸、一把小木梳…” 艾森的下巴几 ![]() “卟哧。”艾森笑弯了 ![]() “那你娘呢?好像还没见过哦。”他止住笑,问道。 窕儿蓦的转过⾝去,轻声说:“她死了。” 艾森一愣,便知趣的转言其他。 三人提着仪器绕过一道河弯,便来到一个⽔流湍急的天然石坝口。一座木头房子突兀的建在河坝旁一块不大的空地上,里面传来“哧嗡哧嗡”的锯木声,与屋外溪⽔的喧嚣拌搅在一起,震耳 ![]() “喂,哑巴。”窕儿急走几步,探头进那间 ![]() ![]() “奇怪,哑巴到哪里去了?”窕儿自言自语,便又匆匆奔出屋外,冲一个方向⾼喊。 艾森跟在窕儿后面向一个被栅栏围着的⾼地走去。走近一看,这⾼地原是一个坟茔。一个人躺在石碑前的深草之中,脸埋在臂弯里,他的头发像茅草一般杂 ![]() “就知道你在这里。”窕儿嘟着嘴走过去,揪住那人的耳朵,大喊:“哑巴。” 艾森第一次见窕儿这般无礼的对待一个中年人,不噤一愣。 “他是哑巴,又是聋子,听不见。”窕儿回头冲艾森解释道。 那草丛里的男子缓缓的抬起他的脸,嘴角憨憨的翕动,那表情纵然是笑,也让艾森惊得一退。艾森为自己失礼的惊恐感到愧羞,但那脸确是太恐怖了,鼻子歪向一边,和肥厚的嘴 ![]() ![]() ![]() “呶。”窕儿骄傲的用下巴点点艾森,似乎在向哑巴炫耀她的新朋友。她嘴里咕噜着却不发声,料是她知道哑巴听不见,所以只是作出介绍的架势。 “你好。”艾森走近,礼貌的点点头,算是为刚才的失礼作出补偿。宝庆却不在⾝后,原来他在哑巴的木屋子里研究着什么。 “哑巴人很聪明,他是村里的木匠石匠,他会做好多东西。” “他为什么住得这么远?”艾森注意到哑巴的木棚子里孤伶伶的驻在村东的山脚。当他想到哑巴的⽔轮锯木车间,顿时为自己的傻问题感到失望。 可是窕儿的回答却让他颇为意外。“因为村里人不喜 ![]() 窕儿的语气是天真的,大声,直率,没有丝毫忌讳,可这份天真无不映照着实真。“鬼气”?艾森咀嚼着这个词。心里踌躇着,想这属不属于那些不该问的范畴呢? “那就是祠堂吧。”不知何时,宝庆跟了上来,指着一个方向,一幢青灰⾊的建筑在薄如纱绡的雾气里若隐若现。 “嗯?”窕儿顺他指的方向望了去“是的,你怎么知道的?” 宝庆未置可否,艾森心里诅咒了这个故作⾼深的家伙。但暗自佩服同学的判断力,那幢建筑的位置与样式都与众不同。 “还剩下最后一个控制点,应该就是那祠堂的位置。”宝庆宣布。在他们这个微不⾜道的勘查小分队里,他名义上还算个小组长呢。 “啊?那里?”窕儿双肩耸起,小嘴微张。 艾森、宝庆奇怪的望着他。 “那里不能去!连村里人都不能进去!” “那不是祠堂么?”宝庆反诘道。祠堂自然是公众活动场所,许多民俗宗教仪式都离不开它。 “是啊,但我们祭祀祖先都在祠堂外的,不能进去的!” “为什么?” “因为。”窕儿惊惶的四处张望一下,她无所顾忌的声音变得战战兢兢“因为那里面有…有祖灵!” 祖灵?虽是一个闻所未闻的词,却让艾森大⽩天里全⾝⽑骨悚然。而宝庆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求助于他的MOTO。可不久他便会明⽩,即使是百度,在这个问题上也是无能为力。 哑巴的脸偏向一边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疤痕丛生的脸庞那痛苦的挛痉。 “只是安放一个探测器而已,最后一个,能不能跟你爹商量一下?”艾森试探说。 宝庆却打断他说:“算了,最后一个控制点不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基本不会对精度造成影响。今天收工吧。 艾森诧异的望着宝庆,心中嘀咕: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在回去的路上,宝庆突问窕儿:“刚才那是你娘的坟地吧?” 窕儿停住轻快的脚步,转⾝仰着脸直视宝庆,似在说:要你管。 宝庆微微一笑,解释说:“我在墓碑上看到一行字:某某奉秦娥之墓,秦娥就是你⺟亲吧?而秦娥前面的字不知怎么被凿去了,奇怪。”他本意是探询窕儿,却又作出自言自语状。 窕儿用怀疑的目光在宝庆脸上扫来扫去,一排糯米细牙咬着下 ![]() 宝庆却不管她目光里的威慑,兀那自言自语:“我猜前面刻的是‘爱 ![]() ![]() 窕儿黑葡萄似的眸子顿时波光闪闪。 “你少说几句。”艾森看不过去,狠狠的搡了同学一把。 料是下午宝庆这个讨厌鬼惹恼了窕儿,一晚上她也没来找艾森聊天。艾森也觉得宝庆⽩天太过分,没跟宝庆说一句话,生闷气的独自睡去。半夜,宝庆却摇醒了他。 艾森正恼间,宝庆却把食指竖在嘴 ![]() “起 ![]() “你!”艾森的嗓音刚提上来便被宝庆一巴掌按在嘴上,強行遏止。 艾森只得就范。据说,小组长有对组员实习表现进行评分的权力。该死的分数! 宝庆与艾森这两天已经了解到,奉家山民风相当淳朴,民人安居乐业,好善乐施,颇具尧舜古风。在奉家山,路不拾遗是传统,夜却是要闭户的。这是因为他们相信夜晚是幽灵的活动时间,正如空间上这片土地应该划出一部分给幽灵,在时间上亦要尊重幽灵的隐私与自由,闭户以免扰动这些行踪缥缈的幽灵。而幽灵也相当自觉,与村民已达成千年的默契与尊重,从不在⽩天与不该出现的区域出现。 当然,宝庆与艾森对这些说法付之一笑。 由于⽩天,他们已经 ![]() ![]() 宝庆⾼估了传说“不准进”的祠堂的防范 ![]() “怎么?” “你看看,这是两道门。”夜⾊中只露出艾森苍⽩的瞳孔。 果然,在这道长条青石砌就的大门央中,还赫然立着一 ![]() ![]() 正门由两道小门合二为一,这确是奇特的建筑风格啊。 “走哪边!”艾森问。 “有什么不同吗?”不如说,宝庆是在问自己。 “也许吧。”艾森一下没了主见。 向左向右,这是个难题。 “要不我们各走一边?”宝庆歪着头打量着他,艾森觉得那目光里长満了⽑刺,顿时一股热流冲顶,谁怕谁!他轻描淡写的说:“好啊。” 宝庆点点头,用 ![]() 艾森摸着墙,靠着机手屏幕那渺小的光亮前进。不多久,月光的清辉又重新笼罩了他。虽然月华冰凉,却让他倍感温暖。没什么嘛,我已经进到祠堂的內部,夜阑人静,四周小虫嘁嘁鸣叫,月⾊如啂,他简直要生出几份诗情词意。 他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虽则蜇伏在小虫的鸣叫声中,却仍旧像一枚针刺中了他敏锐的耳朵。那确是个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是来自草丛里一个不安分的动作。 “宝庆,是你吗?”这是一次不光彩的⼊侵,他的声音还不敢造次,庒抑的,颤栗的,就在他环顾四周的刹那,什么物体从他圆睁着的眸子前一晃而过。 “宝庆!宝庆!”恐惧让他无所顾忌,大声呼喊起来。 也许,一个转⾝动作与他急促的碎步移动一样,都来自与恐惧伴生的无意识。仿佛他背后拖曳的影子被踩疼了似的,他迫切的想要转⾝! 啊!他的喉咙撕破了,连他的惊恐声也撕破了,那个声音在他的喉间迅速夭亡成一个无力的呜咽。他猛的一庇股跌在地上,満地碎瓦断砖也无法唤回他对疼痛的知觉。 “艾森,艾森。”同学温暖急切的呼唤冲击着他⿇木不仁的耳膜。 艾森的手指深深扣进宝庆的手臂:“你!你看到了吗?” “呃?什么?看到什么?” “一张脸!不,一个鬼!” “你说什么?”宝庆咧嘴強笑,他知道,这笑很难看。 “一张没有鼻子満脸皱⽪的脸,就悬在我背后。与我这样,鼻子对鼻子的对视!这样!”艾森急切的向同学描述当时的情景,他却发现宝庆的嘴角隐约一撇。 “你不信?” “是幻觉,艾森。”宝庆拍拍膝上的泥站起来“你看这四周亮堂堂的,夜⾊ ![]() 艾森愣在原地,冥思些什么。 “同学,你都奔四的人了。”宝庆不无讥诮的说完,便开解地质包,取出α粒子探测器和小锄头“开始工作吧。” 艾森没有理他,反复回味着当时的情景。夜午的风钻进他宽松的T恤,沿脊梁飕飕上冒,他条件反 ![]() “这腐殖层好深啊,想必很多年没人除过草了。”宝庆埋头掘坑,不紧不慢的沉闷掘土声在残壁断垣间 ![]() ![]() ![]() 没有理由啊,我四周都没有可供攀缘的墙体,那鬼脸怎么能突然降临又凭空消失了?投影?反 ![]() ![]() 宝庆给探测器填上土,便绕这不大的古祠观察着。供祖宗灵位的大堂已经残破不堪,半屋瓦全被掀到一边,藉狼的堆积着,露出排骨状的檩子。宝庆每移动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张牙舞爪的藤萝与蛛网分别霸占了墙的外壁与內侧,阻绊了宝庆探索的脚步。宝庆的目光移到堂的正央中,便凝住了。目光倾洒在上面,惨⽩!石棺?虽然上面蒙満了尘埃蛛丝却依稀可见那方形石盒的啂⽩大理石质地。宝庆的目光顺神龛而上,一眼便从七倒八歪的零 ![]() ![]() 他的手指悄悄爬上 ![]() ![]() ![]() “卡嚓!”刺目的闪光把 ![]() 在门口,艾森差点与他撞个満怀,艾森表情扭曲,双 ![]() 【6】 放大放大放大。这该死的2。5英寸大小LCD显示屏,显示像素只有11。5万,影像很暗,除了正中神龛的一小块还算清晰。四周均晦暗不明。放大500倍后宝庆勉強能辨认出那块灵牌上的古体字结构。通过机手上网,他解读了这几个字,乃是秦篆:始祖奉讳吉之灵位。奉吉?他捉摸着这个名字,觉得很陌生。同样,搜索引擎在这个名字前亦是无能为力。 “那是你的影子吗?”艾森突然指着显示器一角。 无疑,那块地方比其它处的 ![]() 宝庆回味当时的情景,月光⼊ ![]() 他调用內置图象处理软件,对相片进行锐化。呵!他和艾森向屏幕凑近的脸猛的抬起,倒昅一口冷气。一个人形的轮廓从黑暗的背景凸现出来,这个影子就像青烟般朦胧,形态扭曲,可它人形的轮廓却是明⽩无误。 什么东西能灵敏到感光元件也无法捕捉它的影踪?若是⾼速运动的物体,当在相片上留下拖曳的痕迹。可是没有。它只是模糊,淡近于无。 “艾森。”门外响起窕儿 ![]() 宝庆忙把相机蔵在被子里,光着上⾝的艾森则胡 ![]() “还你这镜盒。”她把罗盘往桌上一放,说:“我把你的那个盒子摔坏了,你不会怪我吧?” “哦。”艾森检查了下罗盘,发现塑料外盒被摔掉了一个角。 “你真好。几天后我要哑巴帮我做一个陪你。”说着,她一双贼亮的眸子便在屋子里扫来扫去。这小姑娘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她对这两个外来客的一切兴致盎然。 “那个呢?你把它蔵起来了吗?”她不怀好意的质问艾森。 “什么?”艾森佯装不知。 “就那个,把人变彩⾊的那个。”她拨开两人的肩,掀开被子,呀的一声“就知道在这里。哎呀你们,真笨,连蔵东西都不会。哪有人蔵好东西后还在前面挡着的。哈哈。”她得意极了。 宝庆艾森暗自叫苦,只盼望她不会开机。谁料颖悟过人的她不但会开机,还无师自通的把照片翻来覆去的看呢。 “咦?这是哪里?好黑…” “窕儿!把东西还给客人!”门外响起一个严厉的声音,是村长。 窕儿的手一抖,相机险些脫手,艾森趁机接过来,假惺惺的说:“村长,没关系的,她觉得好玩就玩呗。” 村长面⾊铁青,凝视两名生学,说:“以后,不要把你们外人带来的东西给她玩,更不要给村里人照相!这是规矩。” 宝庆艾森在村长眼角露出的寒光下全⾝发⽑,忙点头应允。 “听人说,你们喜 ![]() 艾森解释道:“嗯,有些地质露头需要拍照存档,以研究其构造,而且我们不去不该去的地方。” 村长点点头。然后拿起桌上的罗盘:“你们也搞这个?” 两人茫然的点头。宝庆暗忖,莫不是他们奉家人也玩这个?罗盘在国中历史悠久,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村长说:“这门学问可是很⾼深的,你们年轻人也懂?” 艾森谦虚的说:“是的,我们只会用来简单的打个方向,懂得不多。” 村长微微颔首:“在我们村,懂 ![]() ![]() 原来是风⽔这种封建 ![]() 村长笑道:“小伙子虚心好学这是好事,可现在就学这等⾼深学问尚为时过早。即便是我,亦是完全不懂 ![]() ![]() “哦。”宝庆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要是我有机会窥见 ![]() ![]() 艾森见宝庆那神往的表情,心中说:鄙视你。 村长的目光陡然生出几份暖意,道:“小伙子若有心,可在我奉家多留些时⽇,甚至作长久打算。小女窕儿与二位亦 ![]() 艾森捉摸着这话怎么越来越不对劲了?一抬头,窕儿正用脉脉的目光望着自己,他顿时面红耳⾚,坐立不安。 “你就别装了吧。”村长窕儿一走,艾森便忍不住奚落宝庆“还虚心好学呢!你啊,跟我是一个层次的人,怎么装都不是好生学。” “你懂什么?”宝庆庒低声音说“你发现没?这个村子最离奇古怪的最具玄机的便是它的村庄布局。你想想,没有一套⾼深玄奥的 ![]() ![]() “所以你…”“没错。”宝庆抛出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艾森已经习惯了同学的故弄玄虚,转移话题道:“你说村长那话是什么意思?” “嗯?”这回轮到宝庆云里雾里了。 “你没看出来?村长那神态那架式那语气,分明是要招我们⼊赘嘛。” 宝庆卟哧一声把一口茶噴出来:“就你那熊样?谁会看上你?睡吧,也许梦中会有这等美事。” “说的也是。”艾森忍不住往罗盘镜子上瞅了两眼,顿时没了信心。 房间里陷⼊沉寂,夜⾊不觉间已爬进窗棂。 良久,宝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突发其问:“村长只有一个女儿怎么办?” 【7】 这天大清早,宝庆便没个人影,机手也没带。屋子里也没留下任何解释其行踪的便条。艾森连连头摇:如今的大生学啊,都这么无组织无纪律,一点团队精神也没有。 这时,窕儿推门而⼊,手里捧一笼粽子,清香扑鼻。 艾森狼呑了好几个,几差没把手指带⼊喉。窕儿望着他,目光就像蒸笼的腾腾热汽。 “好吃吧?” “嗯,你做的?” “当然。”窕儿涩羞的点点头。 艾森顿觉嘴里多出几份说不出来的滋味,清冽的,甜丝丝的,却把牙齿酸掉了,正像这粽子里精心蔵着的几颗梅子的味道。 “怎么报答我?”窕儿歪着头。 嗯?艾森拍拍脑袋“我带你⼲活挖探测器去。”心里却嘲讽自己:亏你想得出来。 可窕儿还真 ![]() “对了,宝庆哪去了?”艾森问道。 “他呀!大清早便去找元爷去了,说是学习‘镜盒’技术。” “元爷?”艾森对这名字似有印象,又很 ![]() “就是我们奉家的家长。” “哦。”艾森还没见过这个据说“很大”的人物,却又时常感觉到这个人对这片土地的影响力。 艾森和窕儿⼲了一上午,收集了大约五十个探测器,便回到房间作后期处理。质子、α粒子、重离子在探测器的醋酸纤维和硝酸纤维薄膜上造成的物理辐 ![]() ![]() ![]() 窕儿在艾森⼲活时不断的发问,机关 ![]() “这是什么?亮晶晶的。” “这是什么⽔?有股怪味,能喝吗?” “别动。”艾森猛的一把抓住那只企图“染指”的小手,目光很严厉。 “就尝一小口也不行吗?”窕儿委屈极了。 艾森哭笑不得:“这不能喝,沾都不能沾,能腐蚀你的手的!”他于是给窕儿解释这些工作的原理,这“⽔”是用来把埃米级的潜迹扩大到微米级的小坑。窕儿听的津津有味,问题层出不穷:“埃米微米是什么米?好吃吗?” “你怎么光想着吃?”艾森忍着笑说。 窕儿的脸霎时红了,原来,这对山外山內的女孩子是一样的“食量”是一个敏感的问题。不过,她真是个好生学,可惜没能上学。艾森心想。 “这‘米’是一种长度单位,微米很小,比你的头发丝还细,细得眼睛无法看见。”艾森望着她一绾乌亮的青丝,有些发呆。 “哦。”她似乎明⽩了。突然,指着蚀刻 ![]() 艾森从发呆中回过神来,一看,还真是,探测器上布満了错 ![]() ![]() ![]() 就在这时,宝庆推门而⼊。 “你在⼲什么?”当他明⽩这是怎么回事,顿时満脸恼怒。 “我在用蚀刻 ![]() 宝庆望着他的组员,说不出话来。 “你难道不知道探测器至少要埋20天才能取出吗?” 原来α径迹测量是一种长期自然累积测量方式,不到一定的时间,探测器是无法采集到⾜够粒子径迹的。可怜的艾森,上课经常神游太虚,对专业知识大多一知半解,也真难为了窕儿拿他当无所不知的专家。艾森愧羞的 ![]() ![]() 宝庆走近凝视罐子里的溶 ![]() ![]() “没有。对,我也发现了,探测器上的痕迹居然⾁眼能观察到,这是怎么回事?” 宝庆怀疑的检查了艾森配置的溶 ![]() 艾森也奋兴的意识到一个重大的地质异常,便加紧⼲起来。窕儿虽不懂编录与统计的意义,也帮着两人数探测器表面蚀痕的条数,加快了二人的工作速度。 三人中饭也没吃,大汗淋漓的忙了一下午,把统计数据投 ![]() ![]() ![]() 宝庆艾森研究着这张图,同时发出一个“呀”的惊叹声。这个异常在平面上存在一个浓聚中心,这中心不偏不倚,直指祠堂所在位置。虽然祠堂这个位置并无控制点,可周围的控制点数据却明⽩无误的指示了这个浓聚趋势与中心位置。 可是,这个异常的数值太荒谬了。宝庆苦笑,正常的异常幅值亦不过这张图的一半,可这张图是 ![]() 宝庆再次研磨他的图,直到他的眼睛变得酸疼,方格曲线虚化成一团模糊。 原来如此。他似乎明⽩了。 艾森窕儿注目着他的自言自语,困惑极了。 “蚀痕的密度并没有大幅超出背景值,可蚀痕的強度却明显增大。这说明,这并不是一种普通的矿异常,而是其它物理因素造成的异常。”宝庆解释道。 “什么物理因素?” “这太荒谬了。”宝庆一头扎进被子里,抱头摇晃“我也弄糊涂了,真奇怪啊。” 【8】 “我姐回来啦。”大清早,窕儿便门捶得山响。 艾森和宝庆 ![]() “你姐叫什么?她从哪回来的?”艾森问。 “她叫窈儿。从化生家回来罗,她嫁人啦。” 窈儿?窈窕。艾森觉得这名极佳,只是没想到这鄙远的人们起名也如此文雅。 窕儿把艾森、宝庆拉到一个⾝材单薄的女子面前,喜不自噤的介绍:“姐,这便是我认识的那那两个新朋友。他们是远地的。” 那女子抬起消瘦的脸庞,那鼻子、嘴巴与窕儿颇为相象,只是眼窝深深的凹下,那双眸子像两眼古井, ![]() “我姐可是奉家出了名的大美人哦。”窕儿说。 “窕妹。”窈儿微一蹙眉,稍稍偏过脸庞,望向远方那一片黛黑⾊的山峦。她⽩皙的后颈隐约显露一条触目的紫痕。 “看出来了。”艾森客气的附和说,想了想又补了句:“你也不错。” “真的吗?真话假话?”窕儿用天真无琊的目光直视艾森。 艾森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唉,真傻气。”窕儿故作失望的说“连撒谎也不会。你撒谎的时候要对着人家看,眼睛不要躲,一躲人家就知道你心虚。” 大家顿时笑了,窈儿苍⽩的脸也添了一丝嘲红。她瘦削的面颊上隐约浮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她年轻时当不负虚名吧。宝庆想。 “你们两个来自哪里?”窈儿轻声细语的问。 宝庆艾森于是自我介绍了一番。 “外边,很繁华美丽吧?” “还可以吧。姐姐到过外边?” “没有。”窈儿苦涩一笑“我听过。也许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我的妹子还小,她应该有机会。”她的目光笼罩在两名生学脸上,像天边刚刚绽放的一片秋旭。 “姐,你也不大,才19岁,怎么就这么唉声叹气呢?”一向无忧无虑的窕儿也听出了姐姐的那份伤感。 十九岁?时光确是过早的褫夺了她青舂的⾊彩。她太虚弱了,说话就像是叹息,面⾊像一张刺目的⽩纸。 “窕儿,”窈儿牵着妹妹的手,凝望着妹妹,像是重温自己的一张旧照片,目光柔柔的暖暖的“别人都说你跟姐很像,可是,姐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像姐这样活一辈子…” “姐,你说什么啊?” 回到房间,艾森对宝庆说:“窕儿与她姐姐虽然模样相像,可 ![]() 宝庆说:“你怎么知道窈儿嫁人前不是窕儿这样快乐呢?” “嫁人前后真有那么大反差吗?那还不如不结婚。我听说她嫁得不错,好像是元爷的孙子化生。应该是奉家山的大户人家了。” “奉家山?她就嫁本地人啊!”宝庆愕然。 “你不知道呀,这里的人都是不外嫁的,所谓养在深闺人未知…” “这可不好。”宝庆嘟囔一句。 “这是本地的传统,唉,窕儿将来也是要嫁人的…”艾森联想到窈儿对窕儿说的话,便生出莫名的悲哀。 “嫁大户人家又怎样?看得出她不快乐。”宝庆说。 也许,对一只向往远方而折断翅膀的鸟儿来说,天空不过是一个噩梦。艾森想。 【9】 晚上,宝庆直直的坐在 ![]() “你怎么不困?”艾森奇怪的问。 “今晚我们出去工作。” “什么?又去?”想起那个 ![]() 宝庆坚定的点头。 “不去。打死我也不去!老子不管什么分数了。” “可是,那里面的探测器还没取出来呢。” “那一个点不要了,其余的数据已经⾜够!” “这个很重要,艾森。这个世界没什么鬼,而且,你知道祠堂是异常中心。” 艾森蒙着被子不说话。 宝庆无奈,坐在桌子边在一张纸上画着什么。艾森偷偷望了一眼,发现同学的表情甚是狰狞,仿佛正在与纸上一个什么搏斗。 画毕,宝庆把这张纸递过来。 艾森接过一看,顿时惊得坐起。宝庆的画技纵使不⾼,可这画已是明⽩无误的描述了那个幽灵的特征:无鼻,皱⽪,満头苍发,双目无光。 “你也见过他?” 宝庆点点头:“其实那天,我在右边的道甬里也见到这个人。就在他在我眼前一晃的同时,我听到了你的喊叫。只是为了安抚你的恐惧,我谎称什么也没看见。” “如果是同一个‘鬼’的话,我们怎么可能在同一时刻不同地点看到他?” “这正是我所困惑的。但我已经摸清些门道,所以,今晚,我想去进一步揭开这个魅影的谜底。我需要你的帮助。”宝庆真诚的望着同学。 “好吧。”艾森讪笑说“至少,我看过的鬼片比你多一些。” 月光似倾,夜风萧瑟。 “今天是农历十四,明天就是鬼节了。”艾森下意识缩缩脖子,说。 “嗯。”宝庆望着那黑黢黢的并列两条窄门,陷⼊沉思。 “听说鬼节夜里,是 ![]() ![]() “我们今天走同一道门吧。”宝庆说。他想起佛家梵语:不二法门。乃指超越相对之差别,而进⼊绝对平等之境地。建筑者设计两道门又是出于什么理由呢? 他们顺利来到埋蔵探测器的地方。艾森正 ![]() 浮土很快刨开了,艾森大汗淋漓的在土块里翻动着,然后抬头双眼圆睁着望着宝庆——什么都没有。 宝庆急了,俯⾝去看,土坑里果真空空如也。就在他俯地查看的同时,艾森的脚从他眼前倏的腾空了,他抬眼一看,惊呆了。 半空中仿佛一双无形大手掐住了艾森的脖子,把他往空中吊。艾森伸长了⾆头,腿在两米⾼的空中挣扎着,脸已经紫了。 宝庆大喝一声扑向艾森的背后,他的眼睛被无数个影子晃了一下,然后便听到艾森沉闷的坠地声。 宝庆扶起艾森,从断墙上取下相机,朝道甬猛冲进去。 在祠堂前的空地里,艾森“咳咳咳”的张大喉咙 ![]() ![]() 回到房间,宝庆迫不及待的调出存储画面,放大,去噪点,锐化。天哪!画面上重重叠叠布満黑影,就像黑客帝国里的复制黑⾐人。一想到刚才那空旷的 ![]() “这怎么解释?”艾森茫然的望着他“上一次拍的照片只有一个鬼影,这张照片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 “大概是因为我调改了参数:30S,ISO50的慢镜头。” “就算是慢镜头,那这个鬼影的像应该是模糊的,就像夜景照片上公路上的车灯一样。” “是啊,太奇怪了。” 【10】 农历七月十五⽇,是传统鬼节。这在奉家山亦不例外,要进行祭祀祖宗的隆重仪式。家家户户门前都点燃大堆大堆的烧纸、纸⾐,空气里弥漫一股呛人的辛烈的气味,荒草里的坟头也添了一抔新土,倾洒下几杯⾕酒。由于奉家山村落的格局是住房与老坟相间,因而整个看,奉家山像是置于一个硝烟弥漫的场战,或是一个偌大的集体坟场。天空里飘扬的纸灰像傍晚的蝙蝠遮天蔽⽇。 奉家山最隆重的仪式却是在奉氏祠堂前的空地上进行的祖灵祭祀。“祖灵”是奉氏始祖,是奉家山的护佑之神。 这一天,奉家山村民要对祠堂修葺一新,哑巴早早被打发进祠堂內部工作。而村民是不得⼊內的。传说祠堂是祖灵的噤地,拥有玄深莫测的“灵场” ![]() ![]() ![]() ![]() ![]() ![]() ![]() 仪式由家长元爷主持。这是艾森第一次见到元爷,他还没出场,威仪已经令四方村民慑服,全场寂静。一个稳若泰山的脚步不急不慢的登上祠堂门前的石阶。他童颜鹤发,面容清瞿,目光犀利如电,声若洪钟大吕,几十年家长风范果然不同凡响。 “维——献公两千三百九十一年七月朔⽇,子嗣奉侯元率族人敢昭告于祖灵。”他张开枯柴般的双臂,尖利的十指举向半空,烟熏的指甲通体⻩亮,浴沐在夕光中,锋利无比。 “吾祖奉吉,帝王之胄,睹权臣 ![]() 宝庆听这祝文,略懂一二。却心生疑问:这奉姓还是帝王后裔啊!我孤陋寡闻,怎从没听说历史上有奉姓帝王之说。他于是挤到村长⾝旁,谦恭的说:“刚才听得元爷祝词,我对奉氏祖先的事迹极其敬仰,也对他⾝为王室却避世隐居的故事大为好奇,能否让我一睹奉氏族谱,于典籍寻找一些言辞确凿的记录?” 村长微微一笑:“这倒不难,我家中便珍蔵一本三百年前修的谱牒,今晚,你尽可翻阅。” 村长望了一眼台阶上的仪式进程,神⾊陡然凝重,低声说:“注意,下面神物要显灵了!” 宝庆 ![]() ![]() “那是什么盒子?”宝庆在这庄重的场合有失礼数的问。 村长在他耳朵边轻语:“那是窕儿妈秦娥的遗物,在祠堂里受了‘灵场’的附体,有了神力。” 莫非是那梳妆盒?宝庆想起来了。 元爷嘴里的呓语速度越来越快,声调越来越尖锐,他全⾝电击般剧烈抖动,真让人怀疑他那老骨头是否会散架。突然,他大喝一声:“起!” 盒子里突的跳出来一只蛤蟆,千真万确,是一只土⾊的小蛤蟆,蹦了出来,而那盒子分明是紧闭的。 元爷扑嗵一声伏倒在地,对准祠堂的两道窄门,五体投地的磕拜。场下的人们刷刷匍匐,陡剩下宝庆和艾森两个傻乎乎矗立着,面面相觑。 “你看清了吗?我看见那蛤蟆真的直接从盒子上‘长’出来的。”艾森说。 “也许是一个魔术吧。”宝庆也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这是秦娥的遗物,这个盒子受了灵场的作用,那秦娥是否也去过祠堂呢?这个盒子暗示了什么?与她的死有关吗?他于是小心向⾝旁村民询问。证实了秦娥死的时候是手握这个梳妆盒,然而对秦娥的死,所有的村民却是讳莫如深。 最后一个仪式是占卜祈福。元爷在一张草纸上急急书写一通,便把草纸放在那窄小门洞,片刻,他从门洞里取出草纸,面⾊陡然 ![]()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远方响起隐约的雷声,一堵密不透风的雨墙汹涌而止,把拥挤的人群冲得七零八散。 宝庆回到房间,打开他的宝贝MOTO,左揿右按,搜索出这么一条:“梅山蛮,旧不与国中通。”他若有所悟。这奉家山地处湘西南,古代这一带称“梅山”梅山先民乃苗瑶诸南蛮及隐士聚集汇拢而成,雪峰山脉为这群无法无天王法之外的民人提供了天然荫庇。历史以来形成一个“无君、无官、无徭赋”的特殊群体,史称“莫徭”与元爷祝文中所言“秋靡王税”倒是契合。 机手屏幕一黑,没电了。宝庆顿觉心里空空的,就像一个刚刚被老师没收了纸条的考生,一下子对试考没了底。现在,只剩下桌上村长送来的一摞谱牒了。 《奉氏十修谱牒?于献公二千一百零八年》。族谱已经⻩透,散发一股霉味,纸张薄如蝉翼,被 ![]() ![]() 吾族本姓嬴,自吉公而易姓,至弼公…递传献公生二子,长名渠梁,即秦孝公也,次名季昌,乃吾易姓之鼻祖也。因孝公用商鞅,坏古制,开阡陌,私智自矜,刑及公族。我祖睹权臣之 ![]() 原来如此,这奉氏竟为嬴秦之后,那奉吉原来是秦孝公之弟嬴季昌!宝庆联想月光下那个诡异的黑影,陡生疑窦,莫非?不可能。那可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他苦笑着摇头摇… 艾森做了个噩梦,就像一盆冷⽔当头淋下,他哆嗦着醒了,却又完全想不起梦的內容,陡留下空 ![]() ![]() ![]() ![]() ![]() ![]() 【11】 窈儿的⾝体⾼⾼的 ![]() 窈儿嫁给了奉家山最显赫的家族,年纪轻轻却自寻短见,可惜了奉家山一朵花儿就这样凋谢。奉家村人摇着头,啧啧叹息着。也许窈儿的⾝体流淌着与她娘一样的⾎ ![]() 窕儿哭喊着冲进瓢泼大雨里抱紧姐姐的双脚,恸哭失声。立即有剽悍的汉子把她拖了下去。艾森从泥地里搀扶起颤抖的窕儿,搂住她的双肩。窕儿猛的抱紧艾森,仿佛他是滔天洪⽔里惟一一 ![]() “谁也不准为她收尸!”元爷家人在飘 ![]() “谁教她背叛奉家山背叛祖灵呢?”村民们摇着头各归自家,狂风把包裹着窈儿的绢裙撕成千条万缕,菗打着早已青紫的 ![]() ⻩昏,大雨竟然停了,大地被余晖蒸腾出一层⽩雾,天边的彤云绚烂无比,似刚刚凝结的⾎痂。暮⾊渐渐浓了,几盏早点的灯明明灭灭。田间响起归家的吆喝、耕牛的低嗥。喧嚣了一整天的四野终于静了,一个佝偻的⾝影在田间小路上踉踉跄跄,他来到那棵被风割得遍体鳞伤的珙桐树下,在一地狼籍的落英中四处张望,便匆匆爬上树丫,割断绳索,用一张芦苇席裹了泡得发⽩的⾁体… 一个悄然而至的脚步声在他的背后停住了。他惊得全⾝一抖,一转⾝,却看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望着他。 “我们可以谈一谈吗?”年轻人说。 【12】 村长一说:“元爷有事找你们。”宝庆便有一丝不祥笼罩全⾝。虽然村长的表情依旧慈祥。 他们心事重重的跟在村长⾝后, ![]() 他们步⼊堂屋,钻进帘子隔着的內室。元爷就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神情鸷冷。旁边几张椅子上还肃坐着几个面无表情的老者。而黑暗的角落垂头立着的正是窕儿。她抬眼望了下艾森,便迅即沉下,那目光是嘲 ![]() “你们两名生学到我奉家山来,我们表示 ![]() ![]() 两人垂耳恭听着,心里忐忑不安。 “如果二位遵从本地规矩,不为非作歹无事生非倒也太平无事。你们完成任务尽可以⾼兴回家,鄙地风情亦不⾜为外人道。”元爷隼目扫视他们一眼,顿时令他们如芒在背。 “可是事与愿违,偏偏出了岔子。年轻人的好奇可以理解,但好奇心的恶果却不容原谅!”元爷使了个眼⾊,一汉子往屋子央中扔出一个器物,哐啷一声,宝庆艾森心头一惊,一看,正是那个失踪的探测器。 “无法无天!罪不可赦!竟冒然犯侵吾‘祖灵’噤地!”元爷横臂一挥,扫落一个茶壶,碎片横飞,窕儿轻呀了一声。 “不过,老夫到也想了个两全法子。”元爷语气稍稍平和“我听说小伙子艾森与我奉家女儿窕儿感情融洽和美,姻缘天定,妙不可言。所以,我有意作主,让二位留下来,⼊赘我奉氏。艾森 ![]() ![]() “元爷,”艾森说“我们还是生学,谈婚论嫁还早…” “嗯!”元爷怒目横视,⽩须斥张。 宝庆说:“承蒙元爷厚爱,我们受宠若惊。奉家山山好⽔美,女子若出⽔芙蓉。能有幸忝列奉氏门楣,三生有幸…” 艾森怔怔的望着宝庆。 元爷心満意⾜的抿了口茶,道:“这还差不多。我奉家素来是先礼后兵,若不从…哼!前车有鉴。祖灵犯怒,天诛地灭!” 两人听得胆战心惊。 “三⽇之后,立即成婚!”元爷不容异议的宣布。 从堂屋出来,窕儿怯生生靠近艾森。虽然她的双眸还嘲 ![]() 回房间的一段路程上,宝庆注意到背后不紧不慢跟着两个奉家汉子。关上房门后,宝庆尝试着用英语冲艾森说了句:“明天我们逃走。” 艾森一脸茫然的望着他,抱歉的讪笑着。宝庆悲哀的叹了口气。宝庆又连带着手势作着嘴型。艾森似乎懂了,也用他自己发明的“哑语“回应着。可这下轮到宝庆 ![]() ![]() “这是还给你的。”她把一个朱漆方盒递给艾森,羞答答的绞着手指。宝庆受不了这酸溜溜的场面,转过⾝去。 “这是?”艾森端详这个造型奇特的木盒, ![]() “那天我摔了你的‘镜盒’,现在还你一个。我妈妈以前也有一个,是她最心爱的人送给她的。”她解释起这个盒子的另一层意义,顿时让艾森面红耳臊。 看来奉家女子有拿梳妆盒当定情信物的传统吧。艾森心想。这的确是个工艺精致的盒子,盒的四侧有卯榫相嵌,榫呈倒梯形,嵌在卯口里,四面均呈这种结构。 ![]() 见艾森笨手笨脚,不得要领,窕儿夺过来,一推便开了,说:“笨蛋,是这样开的啦。” 原来四侧卯槽并非对面连通,而是斜向连通,所以通过对角线的推动,才能开启小盒。而这种机巧从盒子外观看是很容易 ![]() “是谁做的?”艾森问。 “是哑巴给我做。” 哑巴?艾森顿觉手里的盒子沉重了许多。 “窕儿,门外两个是什么人?”宝庆突问。显然他注意门外的动静已许久。 “他们是黑牯和化生,元爷的侄孙和孙子。” “他们怎么呆在门口不走?” “元爷吩咐他们照顾你们的吧。说是这几天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吩咐他们。”窕儿天真的说着,双腮浮出桃红⾊“其实那黑牯是我以前的对象,我死命不嫁他,元爷只好改变主意。” 宝庆揣摩着元爷的“两全法子”觉得这实在是不可理喻。他在屋子里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留下艾森与窕儿在桌子边坐静着相顾无言。 突然,宝庆双掌一击,停住步子,仿佛楼板突然破了个孔,昅引住他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恍然大悟的那种绚丽⾊彩。 “窕儿。”他奋兴的说:“明天我们去划筏子捞鱼吧,沿村东头那条小溪而下,怎么样?” “好啊。”窕儿喜悦的应允。虽然她的嗓音中还夹带一丝大悲后的哽咽。终究是心清如⽔的姑娘啊, ![]() 宝庆读懂了艾森的心思,他多想告诉艾森他的惊人发现和一个冒险计划。可是此刻,他什么也不能说。 “大清早记得准备筏子在溪边哦。”宝庆嘱托道。 “嗯。”窕儿劲使点点头。 夜午,宝庆艾森直 ![]() ![]() ![]() 宝庆打破沉默,在一张纸上写道:“今晚去祠堂。” “你疯了!”艾森的笔简直要把纸捅破。 “非去不可!秘密必将在彼处真相大⽩。”宝庆的笔迹遒劲有力。 “他会杀了我们!”艾森补画上两个丑陋的黑鼻孔。 “我掌握了他的秘密,也找到了逃生的方法。今天去,就是为了验证我的推测!” “你确信?”笔尖在“信”字后留下两道⽩⽩划痕。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没墨⽔了。 好在宝庆已经无须墨⽔ ![]() 门外响起一起 ![]() 宝庆轻轻推开门,门外两个壮硕黑影 ![]() “去茅厕。” “唔,我们带你…嗳哟!” 两个大汉像死猪般颓然瘫倒,晕厥过去。 【13】 森森古祠撅着两个深不可测的鼻洞 ![]() ![]() ![]() ![]() ![]() 宝庆和艾森踩翻了这盆祭品,冲⼊阒然无声的祠堂。空旷的瓦堆里猛的惊起许多张影子,就像漫天飞舞的烟灰,转瞬消逝于黑漆漆的夜空。 “我看见他了!”艾森大叫一声,勇敢的扑向大堂测翼的一个香炉。宝庆却瞥见一个魅影从大堂的方格窗里倏的滑⼊,他稍一迟疑,便尾随冲进大堂。正面神龛上的一排拥挤的灵牌里突然祟祟作响七倒八歪,宝庆竖起耳朵聆听这杂 ![]() ![]() ![]() ![]() 一个令人⽑骨悚然的笑声瓮声瓮气的在斗室里回响:“哈哈哈哈——” 艾森冲到香炉后却发现扑了个空,一阵冷风轻叩了他的后背,他一噤,哆嗦着回头张望,空无一人,宝庆没跟上来。就在他发愣间,一个紧贴地面的影子在 ![]() ![]() ![]() ![]() ![]() “艾森!”“宝庆!”“艾森,你在哪?”“宝庆,我在这!” 他们呼喊着同伴,在黑暗里磕磕碰碰,他们明明可以听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喊,却无法触摸到对方的实体。这焦虑的呼喊 ![]() “嬴季昌,你笑什么?”宝庆大声喝道。 那个⼲涩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一把利刃切断了他的喉管。 “你这个没有鼻子的丑鬼!”宝庆骂道。 “呵——”一声虚张声势的厉叫像要把两人耳膜刺破“无知顽童,吾乃奉氏祖灵,祖灵!呵啊——” “庇祖灵,尔不过受刑罪徒罢了。” “放肆!”一股妖风迅猛袭击了狭小的石室,在宝庆的脸狠狠菗了一掌。 宝庆吐了一口咸腥,不依不饶的说:“尔⾝为王族,泥古不化,冥顽不灵,阻挠卫卿变法,遭至劓刑。活该!” 艾森一愣,原来这鬼影是因阻挠商鞅变法而被割掉鼻子的。历史记书载商鞅变法,斗争极其残酷,公子虔纠集王孙贵族抵制,导致太子师公孙贾等人处以黥刑,后又加劓刑。一次就镇庒了七百多人,可见这嬴季昌也在被打击阵营之中。那此鬼岂不延绵二千余岁?他咋⾆不已。 “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商贼数典忘祖,欺君罔民, ![]() 之于变法,历史的观点是多么迥异啊。艾森心想。 宝庆道:“商君变法,使秦国国強民盛,马肥兵壮,已成历史定论。我且不与你论历史功过是非。论年龄资历,你算是太太祖辈,我尊称你一声王子殿下。在下请教殿下几个问题,以让区区晚辈死个明⽩。” “死到临头,有话直说。几千年来我茕茕一人,也甚是寂寞苦闷,难得有人与我闲聊解闷…” “好,请教殿下,此祠堂有何神力,竟能让你享寿千年不衰、行踪缥缈不定?” “这…老夫也无从解释。只是当初我率族人潜隐此境,便发现有奇景异象,遂以为神境。故定居于此,在神力中心筑宗祠以蔽之。我于宗祠里⽇夜揣摩,冥思玄想,终于悟透这神力玄机而飘然出尘羽化登仙。” 腐化变鬼吧。艾森心里咒道。 宝庆点点头,道:“请教殿下,你为何要杀我们?” 空气中传来 ![]() ![]() ![]() ![]() 艾森忖道,我们探测器成了奇技 ![]() ![]() 宝庆又道:“请教殿下,为何后来又改变主意,要放我们一条生路?还要招婿⼊门呢?” 一声叹息覆盖下来:“其实吾奉家自来此绝境,便不复出焉。数千年与世隔绝,不与外通,族內婚嫁,人丁益减,只恐不多年便有薪火不传之虞。引⼊外人通婚以壮大族群实乃无奈之举。” 黑暗中艾森也不噤点头,这老头倒还懂得一些优生优育的道理。 “不过,汝二人知晓太多秘密,屡犯噤地,必当受死!老夫绝不手软!” 宝庆満不在乎的点点头,道:“那奉秦娥是否因为类似的缘由被磨折至死呢?” “嘿嘿嘿”狞笑之后一阵暴戾之气扑面而来:“忤逆不孝之妇背叛列祖列宗,死有余辜!” “如何背叛?” “竟勾搭外乡人,妄图逃离祖境!” “她是怎么死的?” “汝二人俄顷自会知晓。你以为你脚下的⽩骨是如何死的?哈哈哈哈…”狂肆怪笑在沉闷空气里折 ![]() ![]() 四周突然传来震耳 ![]() ![]() 他拼命的朝道甬冲去,背后一道冰凉彻骨的 ![]() ![]() ![]() 就在艾森惊魂未定的心悸中,一个強有力的手臂拽起了他,朝村东头跑去。是宝庆!他实现了他的诺言,也成功逃生了。在逃窜中,艾森有意从坟茔间抄近路,宝庆却严厉的拒绝了。当他们精疲力竭的赶到哑巴的木棚屋下,窕儿正撑了竹竿立在筏头,甜美的笑着。这笑极大的安抚了他们的恐惧。正如天边刚刚绽放的一丝晨曦。 两人仰面八叉的躺在竹筏上,窕儿轻巧的撑离了岸,奇怪的望着 ![]() 艾森以仰视的角度望着窕儿,眼神里无比忧伤。窕儿甜美的微笑 ![]() 远方村庄却传来如梦初醒的喧嚣,宝庆极力按捺焦虑说:“窕儿,快,加快撑。” 窕儿懂事的遵从了。哑巴做的筏子相当结实轻便,在湍急的小溪里急行如鲫。 艾森远远望见哑巴的佝偻⾝影从棚子里冲出,手持一 ![]() ![]() ![]() 窕儿却沉浸在她出游的奋兴中,对远方的不安浑然不觉。宝庆双目紧闭,牙齿咬在嘴 ![]() “这已经到头了,这里的鱼可不好捞。”窕儿说。筏子一个黑幽深潭里打着旋儿,这溪⽔竟然到此截然中断了。而深潭之上巍然耸峙着⾼不可攀的悬崖峭壁。这雄峻险恶的地形令艾森心急如焚。 “一定在这深潭下面,一定是的。”宝庆在筏子上坐立不安,来回观察着。 “什么?什么在下面?”艾森问。 “一个大豁口,一个洞!通往外界的洞!”宝庆的嗓音夹带着一丝颤抖。 荒谬!你从未光顾此境,竟判断这深潭下面有个豁口!纵使你是学地质的也不能如此武断吧。艾森气得发抖,没想到同学信誓旦旦的逃生之计是如此拙劣!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窕儿顿时明⽩了什么,双眸里蓄満了晶莹。 “我们要逃、离开。窕儿。“艾森抱歉的说。 窕儿清幽的眸子闪闪发亮,那露珠摇摇 ![]() 艾森没有勇气去 ![]() “艾森,我们跳吧!相信我。”宝庆坚定的说。 “她怎么办?” “她?你还想带她走?她是封闭世界的人,你能想象她在外界如何生存吗?你能对她负责?”宝庆严厉的说。 “我?”艾森心都碎了。 “你带我走!我不后悔,我不会游泳我也要跟着跳下去!”窕儿皎皎脸庞上泪⽔纵横,她的手指深深掐进艾森的胳膊。 “荷花只有在生养她的池塘里才能娇 ![]() ![]() 艾森 ![]() 【14】 宝庆雄辩的证实了他的判断,潭底果然有一个小豁口,他们钻出豁口,潜游了几十米,冒出⽔面。眼前呈现一幅迥异的山野风光。天空中轰隆驶过一架银光刺目的机飞,给他们带来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艾森把脸俯在河滩丰茂的⽔草里,难过的菗泣。 宝庆把手放在他肩上,叹了口气,说:“其实奉家山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不能以现代的目光,企图颠覆什么推翻什么重建什么。他们希冀享有宁静与封闭,我们就不能必去惊扰这片难得的宁静。至于窕儿对你的感情,是一个青涩的错误。你带她出来是错上加错!” 艾森翻转⾝子,望着天空,幽幽的说:“也许吧。” “这真像一个梦。”他的感叹也正像一个梦呓。 宝庆说:“是啊,梦与现实的屏障总是残酷的。” “是什么造成了奉家山的神奇?”艾森问。 “是普朗克常量的异动吧。”宝庆的嘴角隐约一弯。 “什么?那个神秘的辐 ![]() “是的,还记得学过的‘量子酒吧’①的故事吗?冰块在酒杯里发疯般的 ![]() ![]() 艾森恍然:“普朗克常量变大,导致宏观的物体的波动 ![]() 法国贵族德布罗意因为一个著名公式而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这个公式预言了所有物质都具有波动 ![]() ![]() “不错,”宝庆赞许道“如果我们从‘波’的角度来理解那个世界,所谓‘神力’之谜便可 ![]() 便会得到与几率波形状一致的电子云。同样,当我们使用慢镜头重复对赢季昌进行多次观察时,也会得到许多个影子重叠分布在照片的各个角落。” 艾森心悦诚服的点点头。他联想起探测器上的累累伤痕,那正是普朗克常量变大的一个证据:重粒子的能量增大了。② “难道蠃季昌的长生不老也与那个常量有关吗?” “没错,正如速加器中的粒子在⾼速中寿命会变长,当宏观物体具备了波的 ![]() ![]() “那么奇特的建筑风格与村落布局又是出于什么缘故?”艾森隐隐觉得这所有的不寻常都与那个无形的宇宙常数的异动有关。 宝庆神秘一笑:“嬴季昌的话难道不给我们以启示吗?他自称悟透了‘神力’的奥妙,他作为奉家山至⾼无上的‘祖灵’,祠堂的建筑风格与村落的布局自然亦体现了他的意志。” “他的所谓‘悟透’、‘羽化登仙’不过是自鸣得意罢了。” “不然。你想想他在如此漫长的寿命中领悟到一些波的 ![]() “像他两个黑鼻孔。”艾森厌恶的说。 宝庆摇头摇,故弄玄虚的转言其他:“村庄错落有致的布局帮助我理解了一切。我曾经对相机里存的那张山顶拍的俯瞰照反复研究,终于恍然大悟。”他漫不经心的往河⽔里抛了两颗石子。 艾森怔怔的望着那圈圈扩散的涟漪,一脸茫然。 “其实,”宝庆说“村庄的布局就像是两个⽔波的⼲涉图,在波峰相遇的地方形成強波,在波⾕与波峰相遇的地方则相互抵消,形成驻波,这不正是村庄相间的居民区与坟茔区吗?” 艾森惊诧的张着下颌,觉得这个推理妙不可言。当他沿宝庆的思路顺藤摸瓜,沉沉脑海突现一片豁然开朗,他一拍脑袋:“啊,那两道门原是…” 宝庆点点头。 杨氏双 ![]() ![]() ![]() ![]() ![]() “好吧,现在我们回到我们第一次在祠堂遭遇的离奇现象。”宝庆暗示 ![]() “是啊。“艾森至今为背后那个凭空而降的无鼻丑脸而⽑骨悚然。 “这应该由大物理学家费曼来回答。”宝庆有条不紊的说“在对杨氏双 ![]() ![]() “也就是说,嬴季昌要出祠,他实际上两条门都通过了!”艾森想,这个世界的确是疯了。难怪波尔说:谁若对量子力学不感到震惊,他就还没有真正懂得量子力学。 “确是如此。但还有更狂疯的,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是怎么从那石棺中逃出来的吗?”说到此,宝庆仰天长呼了口气,像是为不久前的神奇脫逃而庆幸。 艾森想道出自己的那个发现,却又忍住了,摇头摇。 宝庆微微一笑:“是这样的,奉秦娥的梳妆盒带给我某种启发。你知道她曾经被‘祖灵’囚噤在石棺,她携带了一个定情信物梳妆盒。盒子受到‘神力’的影响,自然会表现出宏观波的 ![]() 艾森点点头,可他一时想不起那个该死的物理学家名字。 “海森堡测不准原理。”宝庆一字一板说“在位置与速度的测量精度上存在一个平衡,假如你想捕捉一个盒子里的电子,为了确定它的位置,你把盒子慢慢向里挤庒,你会发现电子变得越来越狂疯,像患了幽闭症,在盒子四壁间撞来撞去,速度越来越大,变得难以预料。那么当普朗克常量变大许多,寻常的事物也能遭遇量子效应,比如蛤蟆,它通过一种惊奇的效应:量子隧道,跃出盒子。” “所以你决定学习崂山道士穿墙而过?”艾森问。 “没错,海森堡还证明,在能量和时间的测量精度上也存在一个类似的平衡。也就是说,在⾜够短的时间尺度內,粒子的能量可能狂疯的涨落起伏。如果我能在极短的时间穿墙,我就有可能逾越它!于是我拼了命咬牙向墙撞去,现在看来…”他心有余悸的摸摸额头“我向真空‘借’到了能量。” 艾森感慨的想,以后物理这一科说什么也不能挂。他突又想到什么,不服气的问道:“如果说你从石棺里逃脫是依照你的‘波假设’,那你设计的逃跑路线简直是莫明其妙。你怎么知道那潭下面有一个豁口通往外界?” “其实,在一千多年前,已经有一个探险者造访过奉家山。” “谁?” “一个打鱼的武陵人。有一次他在一条无名小溪里打渔,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桃花源记》啊。”艾森脫口而出。 “没错。你还能背下面的吗?” “林尽⽔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艾森在背诵中似有大悟又困惑万分。 “怎么样?这路线图还详尽准确吧?”宝庆打趣说。 “这奉家山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艾森目瞪口呆。 “嬴季昌率 ![]() ![]() 原来“秦时 ![]() ![]() ![]() “如果陶渊明是用生花妙笔描绘一个他理想中的小国寡民的社会,他就没必要引⼊南 ![]() 艾森觉得有理。 宝庆于是又向艾森介绍了自己在奉氏谱牒中的发现:秦王族季昌效采药遗踪,率族人潜隐于此地易“秦”为“奉”的故事。 艾森唏嘘不已,再联想《桃花源记》的记载: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那按⼲涉波形布局的村落委实是俨然有致。他又问:“陶渊明是江西彭泽人,怎么会探得千里之外的奇闻呢?” 宝庆显然是用他的机手搜索过不少信息。他回答说:“1983年发现的《定山陶氏族谱》上载:一世陶侃公居饶州邵 ![]() ![]() “对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宝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可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说来话长。”艾森也故作⾼深。 宝庆愕然,难道艾森也有什么离奇的发现吗? “其实,在你这个好使的脑袋思考这个世界的同时,我这愚笨的脑袋却在试图感悟这个世界。”艾森说“同样,我的启发也是来自一个盒子,窕儿还我的‘镜盒’,也就是罗盘盒。” “哦?”宝庆想起来那天的情景。 “这个朱漆盒子可比我以前那个塑料盒子好玩多了,它的卯榫设计得相当奇特。它是斜向的,也就是说只有对角线方向的用力才能打开它。” “这与石棺有什么联系吗?” “我惊奇的发现,石棺也是这样设计的。这个逃生方法可比你头破⾎流的‘壮举’全安多了。”艾森调侃道。 宝庆讶异莫名,他无愧为推理⾼手,迅速把握了问题的关键:“你是说有人通过这个木盒向你暗示什么?是窕儿?不对,哑巴?” “不错。”艾森说“在严密的监视中,他只得采取这等隐晦的方式启发我。事实上,他是此前从石棺中逃生的唯一活人。秦娥也曾通过量子隧道的方式逃脫出来,可是出来时她心力 ![]()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你?你与他素昧平生!” “我与他同样来自山外,同样面对‘祖灵’的死亡威胁。” “这个理由不充分。要知道,我没有从他的目光和表情中得到丝毫暗示,我也是外人!”宝庆坚定的说。 艾森微微一笑:“大概是因为过分理 ![]() 手艺人那时年轻,容貌英俊,⾝強力壮,也深为东家赏识。在族中长老的撮合下,手艺人与秦娥结合了。他们很快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在奉家山生活两年后,手艺人渐渐为村里近乎凝固的时光心生厌倦,他来自山外,他自年少便远走四方,他那颗‘闯 ![]() ![]() ![]() ![]() “原来如此,窕儿是哑巴的亲生女儿,怪不得他要帮你,他早已把你当他的女婿。”宝庆啧啧感叹着。 “可惜我辜负了他。“艾森回忆哑巴望自己的慈祥眼神,他是多么期盼自己能带他的女儿远走⾼飞啊。窕儿的⺟亲因为一个少女般天真烂漫的理想而惨死,窕儿的姐姐追随⺟亲的心,飘 ![]() ![]() “什么声音?“艾森猛的侧起耳朵,注意到天空里 ![]() “没什么,是幻听吧。”宝庆拍拍他的肩膀。 “不!我听到了!“艾森 ![]() “蒹葭苍苍,⽩露为霜,所谓伊人,在⽔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央中。”一首古朴民歌从遥远的秦国从打苇的少女那传来,纵使他不完全懂得这秦地歌谣的深远意境、古老含义,他却能听懂这声音绵长中的颤动,抑扬中的哽咽,嘶哑中的幽思… 不觉间,艾森泪流満面,连一向拥有強大自制力的宝庆也耸然动容的木立着,不知怎么去安慰同学。 良久,宝庆说:“回吧,现实与梦境,只在一步之间。” “淳薄既异源,旋复还幽蔽。”也许一千多年前,一个荷锄隐士,在这一汪溪⽔前如此昑咏过。 sSWw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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