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档案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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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围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龙年档案 作者:柯云路 | 书号:44818 时间:2017/12/12 字数:18569 |
上一章 第六章 意外收获 下一章 ( → ) | |
罗成用四分之三时间抓工作,四分之三精力抓政治。 所谓四分之三时间抓工作,就是长市的全套府政事务。对此,他有⾜够经验。他会⼲得很漂亮。他可以一天十多小时工作。但这占了大部分时间的府政工作,只用了他四分之一的精力。他用另外四分之三的精力,解决棘手的政治斗争。龙福海的权力体系完全捆绑了他的手脚,他现在对“和平演变”不存幻想。龙福海明显在四面八方紧套儿,罗成也知道方方面面必须进 ![]() 孙大治通报,打黑 ![]() 罗成第二天一上班,就拉着孙大治来到龙福海办公室。自从市委市府政分楼办公后,罗成除了开常委会,很少过这边来。迈龙福海的办公室并不是很舒服的事情,但这是要走的棋。说是和记书共同商讨一下,其实是 ![]() 龙福海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罗成,自然要大大方方菗烟了。 孙大治面对龙福海撂过来的烟盒和了个稀泥,说自己这两天嗓子不好,少菗点。 龙福海菗着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就处理了,他说:“让安公局来调查市委办公厅,他们是迈不进这门槛。大治,你主持市委办公厅一班人开个小会,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接过这电话?是找谁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后,就讲别的话题。 罗成⼲脆把话讲明:“ ![]() ![]() 孙大治召集市委办公厅的人开了个短会。安公上也来了两个人。当然,没有任何人说接到过打黑 ![]() 按照关云山的意思,最好能和办公厅的每个人单独调查一下。 孙大治看着龙福海的脸⾊,也就说算了。 马立凤却一股子家常风,到了罗成家里。 她拿出一串自己腊制的川味香肠,说送了龙记书一份,再送罗长市一份,尝尝她的手艺。又说,罗长市的生活不知道安排得怎么样,一直想过来看一看,也没顾上。又对香香嘱咐了几句腊肠的做法。然后坦坦然然对罗成说:“我今天也是找个由头,想和您说几句话。我知道罗长市在有些事上对我有猜测,我人正不怕影子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时间长了,您就了解我了。我对您在天州的⼲法,心里是佩服的。我别的帮不上忙,联络上上下下还是満特长的。罗长市什么事用得着我,随叫随到。” 马立凤走了。罗小倩指着腊肠说:“这个最好别吃,怕有问题。”罗成奇怪了:“为什么?”罗小倩说:“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事我早就听田⽟英阿姨说了。她要下毒怎么办?”罗成拍拍女儿的头一笑:“那倒不会,腊肠可以吃。” 罗成不得不赞叹马立凤真是比阿庆嫂还阿庆嫂。 罗成又抓紧 ![]() 这一次有上边下来的批示,龙福海主持召开了市常委扩大会。市委纪、市监委汇报了调查结果:图片社一个叫靳萍萍的编辑室主任算是罪魁祸首,她已将几百万非法收⼊全部退出。 ![]() ![]() ![]() 宋晓智是贾尚文的 ![]() 文思奇批判了宋晓智,检查了自己。 龙福海大手一挥,笼而统之起来:“你们层层不把关,最后塞到我这儿来,让我题字。我还不是⽔涨船⾼,被你们大家拥着走。”接着又说,他作为记书轻信下级,随便题写书名,等于是给一本非法出版物亮了绿灯,也要带头检查。 他还指示,把这些话写进对上级的报告里。 罗成知道,真相一多半被埋伏了,但是,这样上通下达地搞了一下,舆论攻了一下,龙福海不得不检查一下,也就可以了。这叫“有限突破”由此,他顺势说:“这件事就算大致告一段落,以后若发现新的情况,还可以继续查处。往下,该把靳萍萍的非法所得款,还有华新书店、印刷厂的所得款全部收齐,开一个非法教材退款大会,将书款如数退到每个生学手里。会的规模要大,报纸电视要大张旗鼓报道。” 龙福海三分不快却带头同意这个提议,其余更无一人反对。 罗成接着紧太子县挤⽔分这个螺丝。 这是一个关键处的大螺丝,把它拧紧了,产生的庒力最大。其他螺丝便都多了松动,可以继续紧。但紧这个螺丝,反作用力也最大。 太子县委副记书焦天良跑到长市办公室汇报。 罗成问他进展怎样?他看了看一办公室人,头摇叹了口气。罗成让洪平安留下,其余人退出。焦天良说,他没法⼲:“县统计局、经贸委、乡镇局、农经局各个局都要人要不动,要资料一拖再拖。去各乡、村、企业,也和铁壁铜墙一样,四面顶着。就连你上次去的小龙乡现在也反口了。两个礼拜时间,我可以说一无进展,真是没脸来向你汇报。” 罗成坐在办公桌后一动不动看着他:“你把话讲完。” 焦天良愤然站起,又坐下,说:“全县有些经济指标,⽔分估计达百分之四五十。照现在这样,我最多给你挤出百分之四五来就不错。”罗成说:“挤多少算多少。挤出百分之四五来,也是个胜利。” 罗成又问:“补发教师工资怎么样了?” 焦天良说:“那倒看他们在办。这是全市各县区都在办的事,他们不好不办。再说,一个县拖欠工资大不了几十万,他们别处紧紧,怎么也解决了。”罗成说:“但是他们多少年就一直没解决。解决了,也是很大胜利。”焦天良掏出烟,又塞到口袋里,抖着双手说:“你知道他们背后说什么话?说太子县上下⼲部唾口唾沫,就把我焦天良淹死了。”他站起来:“你知道他们下一句话是什么?说天州市上下⼲部唾你罗成一口,也把你淹死了。” 罗成冷笑了一声:“还有什么难听的?” 焦天良一摆双手又摸出烟来。罗成说:“开你一次噤,你菗吧。”焦天良菗出一 ![]() ![]() 罗成站起来沉着脸踱了一会儿,对焦天良说:“你挤人家⽔分,会挤掉人家乌纱帽,人家当然要勒你脖子。我还是那句话,硬顶着⼲。挤出百分之三、百分之五,我都算你立了一功。” 焦天良走了。罗成问洪平安:“明⽩我紧螺丝的意思吗?”洪平安说:“明⽩。”罗成说:“我们平常总说要紧要紧,就是说需要紧的螺丝。哪个螺丝最重要又最松,就先要紧它。紧它,全局效果最明显。有些螺丝重要,但不太松动,先紧两下放下,得机会再紧。总之,每一分劲儿都要发挥最大效用。眼观全局,手下不停,最终紧出一个整体庒力来。在这个庒力下,那些最薄弱的抵抗就先被庒碎。”洪平安说:“你这是全局推进,局部着手。每一着都花最少的力得最大效果。” 罗成说:“你现在去把魏副长市叫来。”洪平安说:“好。” 罗成问:“明⽩我要紧什么吗?” 洪平安说:“大致明⽩。” 副长市魏国进来了。罗成让洪平安退出,让魏国坐。 罗成问:“知道我要找你谈什么吗?”魏国瞪着起凸的眼睛 ![]() 罗成说:“龙少伟就在他老爷子眼⽪底下做生意?” 魏国说:“他那公司注册法人用的是他对象的名字,实际上都知道是他在做。”魏国一定觉得,这样如实汇报能让罗成満意。罗成只是哼了一声,说:“那两个浙江房地产商提的问题,你去想办法解决。我今天找你,还不光谈这件具体事情。”魏国有些摸不着头脑。罗成站起来踱了几步:“我们讲廉洁奉公。廉洁就是廉洁,奉公就是工作。我看⼲部就看这两条。你没有不同意见吧?”魏国说:“当然没有不同意见。”同时露出不安神⾊,掏出烟又塞回口袋。 罗成心中暗笑了一下,又在办公室背着手慢慢踱起来。 罗成一到天州,就听说这个分管工 ![]() 底下都传说他贪污受贿,但没有人真正举报。 罗成知道,只要天州大局一澄清,这种到处伸手的人早晚会被揪出来。他现在紧一紧这颗螺丝,施加一点庒力,既是为以后查这些贪脏枉法做点铺垫,也是胁迫一下魏国,在天州目前的政治格局中放明⽩点。 罗成坐下,看着魏国说:“我的话都是有针对 ![]() 魏国实在吃不清底细,只能应和地笑笑:“罗长市说话向来是有针对 ![]() ![]() 魏国连连点头说是。 罗成说:“我最终还是回到我刚才说的那四个字上:廉洁奉公。我一看一个⼲部是否廉洁,二看他工作是否卖劲。你如果廉洁上能过关,就在工作上多下功夫。” 魏国搞不清罗成的阵势,只能起凸眼珠连连点头。 罗成最后说,省委纪 记书是他老同学。他准备有时间去省城,专门谈谈天州的民间故事。 二魏国下了班,匆匆回家。秘书向他请示几件事,他敷衍了事。下楼时,碰到贾尚文拦着他说话,他应酬几句就钻进自己汽车。 回到家, ![]() ![]() 魏国问:“什么意思?” 安世芬矮矮胖胖地沙发上一坐,说:“就算是她俩兄弟指使人朝叶眉窗户打了一 ![]() ![]() 魏国说:“这人一股劲上来,杀了就杀了。我现在还想杀人呢。” 安世芬说:“杀谁?”魏国说:“把罗成杀了。”安世芬说:“你疯了?”魏国说:“我没疯。真要没有任何风险的话,我肯定杀了他,图个清静。” 安世芬说:“你这是怎么了,罗成和你过不去了?” 魏国把罗成和他的谈话说了,安世芬胖脸一下 ![]() 安世芬说:“你一句一句回忆,咱们分析分析。我拿笔记一记。” 魏国说:“他第一句先说廉洁奉公四个字。他说廉洁就是廉洁,奉公就是工作。他看⼲部就看这两条。问我有没有不同意见?”安世芬记完,说:“他冷不丁和你提这两条什么意思?一个长市和副长市这么讲话,也少有。”魏国说:“我也纳闷。在这之前,他先问知道不知道找我谈什么?我没沉住气,以为他就是问龙少伟戗浙江人生意的事,就先把龙少伟说出来了。但我看他的意思不在这里。”安世芬眯着眼想了想,说:“往下呢?”魏国说:“往下,他好像是在屋里走了走,然后就说,希望我第一要廉洁,第二就是好好工作。”魏国敲着自己脑袋说:“接着就讲来天州两个月,听说了很多民间故事,什么‘⽇进一万是开张,⽇进十万是平常’,问我听说过没有?” 安世芬说:“这话是说咱们吗?” 魏国说:“我当时一听就有点⽑,这话咱们过去不是听人背后说过嘛。” 安世芬说:“我要⽇进十万倒好了。” 魏国说:“往下的话用意最深。他说,你要是廉洁过了关,就要在工作上下功夫。还说让我和不廉洁的人和事划清界限,拉开距离。”安世芬说:“这话好像不是指咱们哪。”魏国说:“我也这么理解呀。我搞不清,他是让我和谁划清界限?是⽩宝珍、⽩宝贵,还是龙福海,或者龙少伟?”安世芬说:“我看你有点懵。”魏国说:“我当时表面上若无其事,脊背上⾐服都汗透了。你还不知道罗成这个人?真要落到他手里,那可不是一般哪。”安世芬疑惑地看了几遍记录:“不对。他这话绕来绕去,旁敲侧击,还是针对咱们的。”魏国说:“也不知道他现在抓住什么没有?” 安世芬说:“我说你怎么不想吃饭,还想杀了罗成。” 魏国说:“我是说杀人的心是很容易起的,想让罗成死的人肯定不是我一个。” 安世芬说:“你就别提这碴儿了,说你怎么对付这事吧。” 魏国说:“听他的意思,主要是让我好好工作。说穿了就是站在他这一边,别在龙福海那儿抬轿子吹喇叭。”安世芬说:“那你就顺着他呗。”魏国说:“顺着他,真把龙福海扳倒了,咱们也跟着倒霉。我现在的方针只有两条:一个,绝不能让罗成扳倒龙福海;二个,我个人绝不得罪罗成,让他觉得我顺心顺眼顺着他。” 好像商量清楚了,安世芬看着记录又觉得不对了:“他又说要去省委纪讲天州的民间故事,这不就是整个冲咱们来的吗?”魏国说:“那他也犯不着先给我打招呼啊?”安世芬说:“这叫敲山震虎,让你露马脚。”她瞟了一眼丈夫:“那些存折都怎么办?”魏国说:“还是我管我的,你管你的。”安世芬问:“你那里一共多少?”魏国说:“顶多一个整吧。”安世芬问:“一千多万?”魏国连着拍了几下茶几:“你这么说话不忌讳呀?”安世芬说:“零碎的我都管着呢。一共三十多张,加在一块儿也没你的多。存的不是咱俩名,有我姐的,有我妹的,一多半我都放在别的地儿了,不在天州。你说要不要再采取点什么措施呀?” 魏国说:“你刚才不是说人家是敲山震虎让你露马脚吗,你现在动什么?” 安世芬像⽪球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过了许久说:“我也起了毒死人的心了。” 魏国一直不停菗烟,这时站起来说:“别说疯话了。该死保龙福海,死保龙福海。该小心侍候罗成,小心侍候罗成。”安世芬也一拍沙发扶手跳起来:“不行,一定要让罗成早⽇滚出天州。” 三龙福海近⽇经常想到戏中“咬碎钢牙”这个唱词。 一想到罗成人⾼马大地堵在眼前,他就要咬碎钢牙了。 拖欠教师工资问题,居然不到一个月就解决了。要召开全市庆祝大会,同时将那本非法教材书款如数退给全市二十万小生学。龙福海不想出席这个会,又必须出席这个会。都知道拖欠教师工资问题是罗成跑遍全市抓的,龙福海就是以市委记书⾝份出席大会,也很难将这份成绩通吃。至于非法教材退款,他再在主席台央中冠冕堂皇讲话,也有点打自己嘴巴的意思。收上来堆积如山的非法教材上,明明显显龙福海题的书名。大会的横幅在主席台上⾼⾼悬挂“庆祝天州拖欠教师成为历史暨非法教材退款大会”整个是在为罗成脸上贴金挂彩。 他当然拿得住场面,云山雾罩讲了一片。 罗成没多讲话,却博得比龙福海长久得多的掌声。 龙福海像尊石佛坐在那里,挂着悲悯众生的淡笑:这算哪门子事,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蒙了这些芸芸众生,真是没教化。几个乡里村里来的教师,上台感恩涕零地讲话,说:“拖欠几年的工资如数拿到手,心里像过年烧开的滚锅,开着花。”有个男教师说着居然哽咽起来。 龙福海真觉得这台戏糙得看不下去。 文思奇老学究似的主持着大会。他讲起话来有点像喊口号,还不时凑到罗成耳边请示什么,简直光天化⽇下当开罗成的马庇精了。龙福海居中坐在主席台上泰然不动,倒是罗成坐在一旁,还算二把手地侧过⾝来,对自己介绍情况。罗成说:“解决掉这两件事,咱们也算卸掉两个不大不小的包袱。”龙福海说:“这主要是你来天州抓出的成绩。”罗成说:“你亲自通过的大政方针,我不过是具体实施 ![]() 龙福海说:“你的 ![]() 龙福海看到満会场活动的照相机像摄机,知道今天晚上天州的电视新闻不好看。 散会了,成群的记者蜂涌围上罗成,晾了龙福海一个冷落。罗成讲了几句,就把记者让到龙福海这边。懂规矩的,便佯装热情凑到龙福海这儿来。不懂规矩的,趁机更围死了罗成。龙福海气势 ![]() 龙福海看着街上车⽔马龙说:“一本书,也就是没正式书号,內容也不错,当个小学教材有什么不可以?闹得这么大惊小怪。”马立凤开着车说:“还不是罗成和叶眉联手⼲的,专门就是恶心你龙记书的。”龙福海说:“我在天州这么多年,没被这么恶心过。”又说:“我现在倒想关心关心了,他俩到底什么关系?” 马立凤话中有话地说:“想让他们什么关系,就什么关系。” 龙福海说:“编这种闲言碎语没太大用,摆不到桌面上。”马立凤说:“这也是生活作风问题嘛。还有那个田⽟英,天天往罗成家跑,就和长在他们家差不多了。还有一个电视主持人叫刘小妹的,在咱们天州也算个人人脸 ![]() 马立凤说:“我为你说话,你倒胳膊肘朝外拐,替他強词夺理了。” 龙福海目光 ![]() ![]() 龙福海瞟了马立凤一眼,菗出烟卷叼上,思忖不语。 马立凤子套点烟器,递给龙福海点着了。 车到市委市府政大院门口,看见院子里雪片一样飞着数百只⽩鸽。 龙福海说:“这又是罗成的形象工程,得来全不费功夫。” 马立凤把车缓缓停在路边,隔着警卫把守的院门看着院子里⽩鸽的停落说:“这算什么形象,搞得一点都不严肃了。”龙福海说:“你那说法跟不上形势了,这确实 ![]() 鸽群飞飞落落围着一个女人,她正抛撒着喂鸽子。 龙福海问:“那个女人是谁?”马立凤说:“田⽟英的妈。早就退休了,现在管养这群鸽子。”龙福海说:“罗成也就这三五个算不上数的人头。吃 ![]() 车开了。马立风说:“孙大治一直跑着调省里。他走了,关云山有没有可能提政法委记书?”龙福海说:“没太大可能,关这个人不听话。”马立凤说:“那你也要给他个盼头。”龙福海说:“抻着他?”马立凤说:“罗成在天州呆不长,就这一阵吃紧,⼲部稳一个是一个。关云山这样的人还不都是过河的垫脚石,你能踩一脚就踩一脚。”龙福海显得心不在焉:“是不是多此一举啊?” 龙福海转够了,马立凤把他送到家门口。 龙福海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戏曲道⽩:“过五关斩六将,一马平川看还有谁敢挡?”便让莫名其妙的马立凤走了。他也不知道是想明⽩了什么。 进到家里,看见⽩宝珍、⽩宝贵、魏国一客厅人,龙福海又有了当家做主的壮气。他将外⾐脫下 ![]() ⽩宝珍说:“我看罗成自己小辫子就不少。” 龙福海在给他空着的央中座位上坐下了,叼上⽩宝贵递上来的烟,就着了魏国打着的火,很舒服地连烟带话吐出来:“都什么小辫子啊?”⽩宝珍说:“个人风头主义。”⽩宝贵说:“称王称霸。”魏国说:“专横跋扈。” 龙福海呑烟吐雾了一阵:“有什么能摆到桌面上的?” 儿子龙少伟笔 ![]() ![]() ⽩宝贵奉承地说:“少伟这话说得就颇有些深奥了。” 魏国说:“别开生面。” 龙福海一伸手说:“年纪轻轻的,别净给他戴⾼帽。”他对儿子说:“你接着讲。”龙少伟说:“我讲得很清楚了,把有限的事实系统化,给它几个画龙点睛的口号,就成了一个可以卖出去的策划。做生意的,卖给市场,卖给下家。搞政治的,卖给上级,卖给下级。搞成一个项目,不过如此。” ⽩宝珍向来听不明⽩儿子的话,満脸费解地想张嘴。 龙福海一伸手打断她:“少伟的话已经非常明⽩了。”他指着⽩宝贵、魏国等人:“你们也都明⽩了吧?”⽩宝贵、魏国等人半明⽩半不明⽩地都点了头,赞叹龙少伟说得透。龙福海说:“古人有一句话: ![]() 一屋子人拍手大笑。 龙福海威风凛凛,抬手一指⽩宝珍吩咐道:“打电话给安公局长关云山,让他现在就来我这儿一趟。”⽩宝珍站起,打电话。 家里却又来了一个人,是西关县委记书孔亮。聪明伶俐的年轻人一坐下,就有些紧张地说:“罗成明后天要去西关县做全面考查。” 四孔亮在县委等罗成。等了半天,却等来叶眉。 孔亮往窗外张望说:“罗长市到了?”叶眉手里提着头盔说:“不知道啊?”孔亮说:“你不是为他打前站的?”叶眉说:“哪儿是哪儿呀,我又不是他的马前卒。怎么,他也要来西关县?”孔亮说:“他说今明两天来。我这一上午在办公室没敢挪窝,等着他。”叶眉说:“他不打招呼可能来,打招呼倒不一定来。他不喜 ![]() ![]() ![]() ![]() 叶眉说:“听说你这儿⼲得不错。我来主要想看成绩,问题算其次的。” 孔亮笑着说:“这我倒有些意外了,真是不胜荣幸。” 叶眉说:“好像我就是专挑⽑病的?”孔亮说:“罗长市说了,工作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叶眉说:“我只管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他的事。”孔亮说:“那好,我陪你去转,一边转一边给你介绍情况。你摩托车就停这儿,回来再开上。”叶眉说:“我还是开上自在。想什么时候分手,就什么时候分手了。” 两个人刚出办公室,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拿着遥控器从走廊那边追着一辆遥控玩具汽车跑过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从一间办公室追过来,拉住小孩的手。孔亮让小孩叫叶眉阿姨,又对叶眉介绍:“这是我儿子小慡。他妈去京北开会,我只好把他带到县里来,托小姚给我带一带。” 小慡指着他爸说:“你是不是这里最大的官?” 孔亮连忙笑着说:“我当然不算。”小慡说:“我问了,别人说算。可我来了,你就不算。”孔亮说:“那当然,你从来都是一号首长。”说着,便拍拍儿子的脑袋,一边同叶眉往楼外走一边说:“他是我们家的一号,他妈是二号,我是三号。” 孔亮见叶眉笑了,心中多少有些轻松。接待叶眉,他也有些头大。儿子这个小揷曲陪衬得 ![]() ![]() ![]() 孔亮笑笑说:“我对他的总结是,不怕惹人。” 叶眉问:“你怕吗?” 孔亮说:“有些还是怕的。不怕,连自己站后脚跟的地方都没有。” 下了楼,司机秘书在随时等候。孔亮让年轻秘书开着摩托跟在后面,他和叶眉同乘一辆汽车,接着说话。他说:“我真是没想到,你今天说主要看成绩。就到这会儿,我也还是半信半疑。”叶眉一笑。孔亮接着说:“你是支持罗长市的,这全天州都知道。我是龙记书提拔的人,又替他管着西关县老家。这事情就有点明摆着了。” 叶眉看了看前面的司机,说:“你讲话 ![]() 孔亮点着了烟,把车窗打开一条 ![]() ![]() 叶眉说:“你这回答很暧昧。” 孔亮让停车。其实,他们还在县城里。孔亮指着面前一片拆平的地对叶眉介绍:“这儿原来是一片旧民宅,现在都拆迁了,盖小楼。”然后指着旁边立着的⾼大的小区示意图,又比划着县城刚刚加宽的街道,对叶眉兴致 ![]() ![]() 孔亮对叶眉介绍着,对方却说:“罗长市刚才来过了。” 孔亮和叶眉互相看了一眼。孔亮问:“情况他都问了?”对方回答:“该问的都问了。”孔亮一摊双手对叶眉说:“咱们是踏着罗长市的⾜迹了。” 车开到离县城最近的一个乡里,宽宽的马路两旁,夹着数百米长的二层楼门脸。平平常常的村边,就这样形成了方圆几百里有名的⽪⾐城。两边的店铺里挂満了各种式样的⽪大⾐、⽪夹克。孔亮说,这也是他支持乡里村里采取灵活政策,不到几个月就建起来的,现在国全也小有名气。一个面孔黑红的三十多岁男人一脸亲热地快步 ![]() 乡长告诉孔亮:“罗长市看完⽪⾐城,走没多久。” 孔亮对叶眉说:“看来这回他和你的思路差不多,先看点成绩,然后再找你问题。”叶眉问:“西关县有什么问题?”孔亮笑了笑说:“太琊门的问题,在我这里我相信没有。一般的问题,哪儿都有,西关县也不会没有。”叶眉说:“比如…”孔亮说:“比如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作风不深⼊,总有。” 叶眉说:“各项经济指标的⽔分呢?” 孔亮有些挠头了:“这在天州市眼下是个敏感问题。”他笼而统之地说:“我不敢说没有。”叶眉问:“有多少?”孔亮和叶眉已经告别⽪⾐城,坐上了车。他说:“这不好说。我总不会比别人多,只会比别人少,我主要靠⼲。” 叶眉却紧追不放:“罗成在太子县小龙乡发现的⽔分是百分之二十到六十。据小龙乡⼲部讲,整个太子县乡乡差不多这样。现在,太子县捂着不挤⽔分。我现在问你一句实话,天州市各县区上报的经济指标,大概有多大⽔分?” 孔亮又搔后脑勺了:“这个问题确实十分敏感。” 叶眉说:“希望你不说假话。” 孔亮为难了。他很想与这个来路不凡的女记者建立彼此信任,他也试图通过叶眉沟通和罗成的关系。在天州目前一眼看不穿的局势中,要多边外 ![]() 叶眉问:“你能带头挤⽔分吗?” 孔亮说:“别人挤⽔分,我绝对不落后。他们敢挤掉一半,我就敢挤掉一半。他们敢全部挤掉,我就敢全部挤掉。但是,我带不了这个头。”叶眉问:“为什么?”孔亮笑了一下:“我还是拿你当朋友说话。当官,有许多事可以争先带头,但有些事是不能争先带头的,比如精简机构,裁减人员,还比如这挤⽔分。” ![]() 下了车,叶眉也惊叹了。上百座⾼⾼大大的塑料暖棚几乎一望无际。暖棚都是用进口的先进材料制成,每座像室內游泳池那么⾼大。进到里面,电子控制的恒 ![]() 孔亮说:“这是一个乡搞的,我已经在全县推广。” 负责绿⾊大棚区的副乡长领着一班人 ![]() 走在两边大棚相夹的中轴路上,孔亮对叶眉说:“这我是蹲在这个乡里,支持他们搞成的。任何导领看了,绝不能说我孔亮没⼲活。” 叶眉说:“你这话是不是让我传给罗长市听啊?” 孔亮说:“我今天基本上是对你实话实说,希望能够以心换心。我从心里边对罗长市又敬又畏。他和龙记书现在明显地不对付,⼲脆站在一边的⼲部,也就好办。像我,还真是不愿意随随便便往哪边站。我大学毕业时,罗长市正当县委记书,他那时的⼲法我就很佩服。我一直想,有一天能当个县委记书,按照自己的想法⼲点漂亮活儿出来。现在我刚⼲开,不愿意在上层斗争中当牺牲品。一下子把十年八年赔进去,这一辈子就完了。” 叶眉看着孔亮,一句话到位:“你是不是想让我为你疏通疏通?” 孔亮说:“有这个意思。罗长市一到天州,我心头就笼罩一片 ![]() 前方到了西关县的广昌焦铁厂。四面环山的一块平川上,远近几座炼铁炉、炼焦炉、发电厂,冒着一片淡淡的⽩烟。孔亮对叶眉说:“在这儿咱们肯定就碰上罗长市了。他比咱们看得细,咱们踏着他的⾜迹就追上他了。”又以诚卖诚地说:“说真话,我一想要见到他,心里就有三分畏怵。”叶眉问:“为什么?”孔亮半开玩笑地说:“可能小时候被我爸打怕了,一看我爸虎起脸就害怕。” 罗成果然在这里,他正站在半山 ![]() 孔亮匆忙走上去,向罗成伸出双手。 罗成脸上没有一丝亲热,随便握了一下,就说:“既然你们县委记书也来了,咱们就一起研究一下问题。” 五罗成不喜 ![]() 龙福海几年来拨拉过的人头,他也都摸了八九不离十。 这个孔亮说能⼲算能⼲,活儿做得几分像样;说乖巧又乖巧,察风观向超人一等。 罗成今天来西关县,一子落到了龙福海的咽喉旁。 西关县是龙福海的老家。县委记书这个人头,龙福海多少年前当长市时就左右拨拉,当了市委记书后,更拨拉出孔亮这个得意门生。罗成知道,他在西关县的一举一动,当天就会有人报到龙福海耳朵里。莫名其妙想到捅马蜂窝,不⼊虎⽳焉得虎子,智取威虎山这些不伦不类的说法。一听说罗成要和县委记书村⼲部们研究问题,王庆领着记者问:“我们可以在现场吗?”罗成说:“不回避你们。要的就是解决一点,带动全面。” 村长老一些,平头有些花⽩。副村长年轻健壮,一脸富态。两个人近二十年来,从最初拿出自己的万把块钱⽩手起家,最后为村里建下了一大片产业。罗成对孔亮说:“现在广昌焦铁厂年 ![]() 孔亮说:“大概都知道。” 村长副村长也在一旁说:“孔记书经常来这儿蹲点。” 罗成说:“那你说说第一个难题是什么?”孔亮说:“产权不明晰。广昌村的焦铁厂,形式上还是集体所有制。其实,这里的产权关系很模糊,有些是集体的,有些完全是个人的投⼊,有些还是外面引进来的资源。产权不明晰,他们不能放手⼲。最好是能改造成股份制。”罗成说:“我刚才和他们商谈了,如果改成股份制,他们保证年上 ![]() 罗成说:“这件事就定了。你来,和村⼲部们研究出改造股份制的方案,先让村民全体大会通过,然后报上来,我来批。出了事,我承担责任。” 孔亮说:“那我们很快就能做出来,过去已经做过几个方案。” 罗成问:“第二个难题呢?”孔亮说:“广昌村富了,周围几个村眼红,经常发生矛盾冲突。断⽔渠、断路、哄抢⽔泥钢材的事都发生过。”罗成问:“这你们如何帮助解决的?”孔亮说:“做过不少工作,都不理想。”罗成问:“有没有⾼瞻远瞩的好方法?”孔亮说:“有一个方案,就是⼲脆把广昌村周围四个村与广昌村一起划成一个经济科技开发区,这样,周围四个村会跟着广昌村共同富裕起来。广昌村的经济发展也有了更大的空间,土地、劳力、⽔、 ![]() 孔亮说:“都还没来得及。” 罗成说:“好事不及时报,你的心思用在哪里?” 孔亮笑笑不解释:“这里有难点。如果焦铁厂改造成股份制,村长、副村长肯定就会成为董事长、副董事长,政企分开,他们就不便于再当村长副村长。几个村一联合,搞成开发小区,他们也不便于当区长副区长。结果,他们不好统一调配资源,又会扯起新的⽪来。”罗成说:“乡是府政最基层,村谈不上政企分家。分也好不分也好,都按经济发展来做。改成股份制,他们当了董事长副董事长,老百姓还选他们当村长副村长,可以接着⼲。成立了村级别的经济开发区,几个村村民 ![]() ![]() 罗成一指背后⾼山说:“传说后羿 ![]() 叶眉上了罗成的车,说要和罗长市说几句话。 一路上山,叶眉将孔亮讲的一些话转告了罗成。她对罗成说:“他说你一来天州,他心头就笼罩一片 ![]() 下了车,又爬了一阵,才到山顶。 罗成眺望了一下四面群山,仰天做了一个弯弓搭箭的势姿。 他说:“传说天空中出现了九个太 ![]() ![]() ![]() ![]() 刘小妹两眼亮汪汪地举着话筒过来,想让罗成再讲几句。 罗成说,他要和县委记书个别谈谈,就和孔亮到了一边。 罗成说:“你知道我今天来太子县看什么吗?”孔亮说:“看我们工作。”罗成问:“还看什么?”孔亮说:“还看老百姓生活。”罗成问:“还看什么?”孔亮难回答了,一指四下山川:“还看自然地理。”罗成指着孔亮说:“我还要看的,就是你这个人头。”罗成停了停说:“你心头有什么 ![]() 孔亮窘促得额头冒汗了。 罗成说:“叶眉告诉我,你但愿我能⼲成功。” 孔亮向着四边山川一摊双手:“要是天州整个体制被你理顺了,那像我这样的肯定更好⼲。我并不愿意和大伙儿比着跑导领,我⼲活肯定比他们強。” 罗成说:“我还听别人说过,你孔亮讲,罗成那几下子,我也会。我要是罗成,可能⼲得比他还周全。”孔亮窘促了,急于解释。罗成伸手打断他:“我并不欣赏别人往我耳朵里翻这种话。你说过也好,没说过也好,我不追究。如果你说过,我既有几分欣赏,也有几分保留。你比我周全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不像我这么惹人。孔亮啊孔亮,我告诉你,就是在这一点上,我现在比你強。你要在一个理顺的好体制中,才做一个完全的好人。在一个没理顺的环境中,你就做一个不好不坏的人。那样哪儿还有后羿 ![]() ![]() 孔亮掏出手绢擦汗:“我…” 罗成截住他的话:“你不用说回去查一查,你比一般的县委记书心中有数。你不是仰在沙发上做大爷的人,这要看你敢不敢说。” 孔亮擦着汗,还抖着⾐领,实在是热着了他。 罗成居⾼临下地看着孔亮说:“西关县的县委记书要是说出他的经济指标⽔分有的百分二十,有的百分之三十,有的百分之四五十,那真的就在天州炸开一个大口子了。这个口子一开,虚假浮夸的那一套就难免崩溃。这口子你敢开吗?”孔亮困难了一阵,说:“凡是罗长市上来布置的几项新工作,我西关县没大⽔分。”罗成问:“哪些呀?”孔亮说:“比如各种访上问题的妥善解决,我这儿没有⽔分。”罗成问:“还比如呢?”孔亮说:“比如补发这几年拖欠教师的工资,我西关县肯定没⽔分。” 罗成哼了一声:“我想你们也不敢,我一直在反复查实。” 孔亮说:“那也不一定其他人都像我这样做。” 罗成一下注意了:“你的意思,有人弄虚作假?” 孔亮连忙说:“我没说这个意思。”罗成审视地盯了一会儿孔亮:“挤⽔分这件事,我不要求你带头当第一名。但是,第三四名,我希望看到有你西关县。” 孔亮抬起头:“那我可能做得到。” 罗成和孔亮谈完了,回到众人中。他指着山那边说:“那边就是太子县了吧?”孔亮及众人回答:“翻过这座山,就是太子县小龙乡。”罗成看了看快落山的夕 ![]() 六夜晚九十点,罗成一行人走了一段陡峭山路,进了东沟村。 村里只有稀疏的灯火。罗成对洪平安说:“先去小学校看看陶兰老师。” 小学校那扇灯窗还很独地亮着。罗成与众人轻轻推开篱笆校门,走到灯窗前一看。那个叫郭小涛的小男孩还趴在窗旁桌子上用力地写着字,年轻的女教师陶兰还坐在一旁一边织着⽑⾐,一边指点着他。罗成推开门,绳子上还挂着几件织好的⽑⾐。 他问慌忙站起来的陶兰:“工资都补发了,生活还困难?” SswW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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