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记无删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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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围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鹿鼎记 作者:金庸 | 书号:2015 时间:2016/10/5 字数:30461 |
上一章 第三十三回 谁无痫疾难相笑 各有风流两不如 下一章 ( → ) | |
这天将到曲靖,傍晚时分,四骑马![]() 来到后堂,⾝后随侍的都是天地会兄弟。钱老本道:“邝兄弟,这位就是我们青木堂韦香主。”邝天雄抱拳躬⾝,说道:“天⽗地⺟,反清复明。⾚大堂古香主属下邝天雄,参见韦香主和青木堂众位大哥。”韦小宝道:“原来是⾚火堂邝大哥,幸会,幸会。” 钱老本跟这邝天雄当年在湖南曾见过数次,当下替他给李力世、祁清彪、风际中、徐天川、玄贞道人、⾼彦超等人引见了。邝天雄所带三人,也都是⾚火堂的兄弟。众人知道⾚火堂该管贵州,再行得数⽇便到贵州省境,有本会兄弟前来先通消息,心下甚喜。 韦小宝道:“自和古香主在直隶分手,一直没再见面,古香主一切都顺利罢?”邝天雄道:“古香主好。他吩咐属下问候韦香主和青木堂众位大哥。我们得知韦香主和众位大哥近来⼲了许多大事出来,好生仰慕,今⽇拜见,实是三生有幸。”韦小宝笑道:“大家自己兄弟,客气话不说了。我们过得几⽇,就到贵省,盼能和古香主叙叙。”邝天雄道:“古香主吩咐属下报韦香主,最好请各位改道向东,别经贵州。”韦小宝和群雄都是一愕。 邝天雄道:“古香主说,他很想跟韦香主和众位大哥相叙,但最好在广西境內会面。”韦小宝问道:“那为甚么?”邝天雄道:“我们得到消息,吴三桂派了兵马,散在宣威、虹桥镇、新天堡一带,想对韦香主和众位大哥不利。” 青木堂群雄都是“啊”的一声,韦小宝又惊又怒,骂道:“他***,这奷贼果然不肯就这样认输。他连儿子的 ![]() ![]() ![]() 韦小宝见这四人眼睛通红,面颊凹人,显是疲劳已极,说道:“四位大哥辛苦了,实在感 ![]() 韦小宝问属下诸人:“各位大哥以为怎样?”钱老本道:“邝大哥可知吴三桂埋伏的兵马,共有多少?”邝天雄道:“吴三桂来不及从昆明派兵,听说是飞鸽传书,调齐了滇北和黔南的兵马,共有三万多人,”众人齐声咒骂。韦小宝所带部属不过二千来人,还不到对方的一成,自是寡不敌众。 钱老本又问:“古香主要我们去广西何处相会?”邝天雄道:古香主已派人知会广西家后堂马香主,韦香主倘若允准,三位香主便在广西潞城相会从这里东去潞城,道路不大好好走,路也远了,不过没吴三桂的兵马把守,家后堂兄弟沿途接应,该当不出 ![]() 韦小宝听得吴三桂派了三万多人拦截,心中早就寒了,待听得古香主已布置妥贴,马香主派人接应,登时精神大振,说道:“好,咱们就去潞城。吴三桂这老小子,***,总有一天要他的好看。”当即下令改向东南。命邝天雄等四人坐在大车中休憩。 众军听说吴三桂派了兵在前截杀,无不惊恐,均知⾝在险地,当下加紧赶路,一路上不敢惊动官府,每晚均在荒郊扎营。 不一⽇来到潞城。天地会家后堂香主马超兴、⾚火堂香主古至中,以及两堂属下的为首兄弟都已在潞城相候。三堂众兄弟相会,自有一番亲热。当晚马超兴大张筵席,和韦小宝及青木堂群雄接风。 席上群雄说起沐王府从此对天地会甘拜下风,都是兴⾼采烈。 筵席散后,⾚火堂哨探来报,吴三桂部属得知韦小宝改道⼊桂,提兵急追,到了广西边境,不敢再过来,已急报昆明请示,是否改扮盗贼,潜⼊广西境內行事。马超兴笑道:“广西不归吴三桂管辖。这好贼倘若带兵越境,那是公然造反了。他如派兵改扮盗贼,想把这笔帐推在广西孔四贞头上,匆匆忙忙的,那也来不及了。” 众人在潞城歇了一⽇。韦小宝终觉离云南太近,心中害怕,催着东行。第三天早晨和古至中及⾚火堂众兄弟别过了,率队而东。马超兴和家后堂众兄弟一路随伴。眼见离云南越来越远,韦小宝也渐放心。 在途非止一月到得桂中,一众侍卫官兵惊魂大定,故态复萌,才重新开始勒索州县, ![]() 第三⽇傍晚,韦小宝在厢房与马超兴及天地会众兄弟闲谈。御前侍卫班领张康年匆匆进来,叫了声:“韦副总管。”便不再说下去,神⾊甚是尴尬。韦小宝见他左脸上肿了一块,右眼乌黑,显是跟人打架吃了亏,心想:“御前侍卫不去打人,人家已经偷笑了,有谁这样大胆,竟敢打了他?”他不愿御前侍卫在天地会兄弟前失了面子,向马超兴道:“马大哥请宽坐,兄弟暂且失陪。”马超兴道:“好说。韦爵爷请便。” 韦小宝走出厢房。张康年跟了出来,一到房外,便道:“禀告副总管:赵二哥给人家扣住了。”他说的赵二哥,便是御前侍卫的另…个领班赵齐贤。韦小宝骂道:“***,谁有这般大胆,是柳州守备?还是知府衙门?犯了甚么事?杀了人么?”心想若不是犯了人命案子,当地官府决不敢扣押御前侍卫。 张康年神⾊忸怩,说道:“不是官府扣的,是…是在赌场里。”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他***,柳州城的赌场胆敢扣押御前侍卫,当真是天大的新闻了。你们输了钱,是不是?”张康年点点头,苦笑道:“我们七个兄弟去赌钱,赌的是大小。***,这赌场有鬼,竟一连开了十三记大,我们七个已输了千多两银子。第十四记上,赵二哥和我都说,这一次非开小不可…”韦小宝头摇道:“错了,错了,多半还是开大。”张康年道:“可惜我们没请副总管带领去赌,否则也不会上这个当,我们七人把⾝边的银子银票都掏了出来,押了个小。唉!”韦小宝笑道:“开了出来,又是个大。” 张康年双手一摊,作个无可奈何之状,说道:“宝官要收银子,我们就不许,说道天下赌场,那有连开十四个大之理,定是作弊。赌场主人出来打圆场,说道这次不算,不吃也不赔。赵二哥说不行,这次本来是小,宝官做了手脚,我们已输了这么多钱,这次明明大赢,怎能不算?” 韦小宝笑骂:“***,你们这批家伙不要脸,明明输了却去撤赖,别说连开十四记大,就是连开廿四记,我也见过。” 张康年道:“那赌场主人也这么说。赵二哥说道,我们京北城里天子脚下,就没这个规矩。他一发脾气,我就拔了刀子出来。赌场主人吓得脸都⽩了,说道承蒙众位侍卫大人瞧得起,前来耍几手,我们怎敢赢众位大人的钱,众位大人输了多少钱,个人尽数奉还就是。赵二哥就说,好啦,我们没输,只是给你骗了三千一百五十三两银子,零头也不要了,算我们倒霉、你还我们三千两就是。” 韦小宝哈哈大笑,一路走⼊花园,问道:“那不是发财了吗?他赔不赔?” 张康年道:“这开赌场的倒也慡气,说道 ![]() ![]() 张康年道:“是啊,赵二哥倘若说几句漂亮话,谢他一声,也就没事了。可是,他拿了银子还说话损人…”韦中宝道:“对啦!咱们在江湖上混饭吃,偷抢拐骗,甚么都不妨,可不能得罪了朋友。有道是:‘光 ![]() 韦小宝又问:“怎么又打起来啦?那赌场主人武功很⾼吗?” 张康年道:“那倒不是。我们六人拿了银子,正要走出赌场,赌客中忽然有个人骂道:‘***,发财这么容易,我们还赌个庇?不如大伙儿都到皇宮里去伺候皇帝…皇帝…好啦。’副总管,这反贼说到皇上之时,口出大不敬的言语,我可不敢学着说。” 韦小宝点头道:“我明⽩,这家伙胆子不小哇。” 张康年道:“可不是吗?我们一听,自然心头火起。赵二哥将银子往桌上一丢,子套刀来,左手便去揪那人 ![]() 韦小宝又是好笑,又是吃惊,问道:“这家伙是甚么路道,你瞧出来没有?”张康年道:“这人个子很⾼大,拳头比饭碗还大,一脸花⽩络腮胡子,穿得破破烂烂的,就像是个老叫化。”韦小宝问道:“他有多少同伴?”张康年道:“这个…这个…属下倒不大清楚。赌场里的睹客,那时候有十七八个,也不知是不是他一伙。” 韦小宝知他给打得昏天黑地,当时只求脫⾝,也不敢多瞧,寻思:“这老叫化定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见到侍卫们赌得赖⽪,忍不住出手,真要宰了他们来零卖,倒也不见得。我看也没甚么人肯出十两银子,去买赵齐贤的一斤⾁。我如调动大队人马去打他一人,那不是好汉行径。”又想,“这老叫化武功很好,倘若求师⽗去对付,自然手到擒来,可是师⽗怎肯去为宮里侍卫出力?这件事如让马香主他们知道了,定会笑我属下这些侍卫脓包得紧。”觉得就是派风际中、徐天川他们去也不妥当。 突然间想起两个人来,说道:“不用着急,我这就亲自去瞧瞧。”张康年脸有喜⾊,道:“是,是。我去叫人,带一百人去总也够了。”韦小宝头摇道:“不用带这许多,”张康年道:“副总管还是小心些为是。这老叫化手脚可着实了得。” 韦小宝笑道:“不怕,都有我呢。”回人自己房中取了一大叠银票,十几锭⻩金,放在袋里,走到东边偏房外,敲了敲门,说道:“两位在这里么?” 房门打开,陆⾼轩 ![]() 张康年见韦小宝只带了两名骁骑营军士,心中大不以为然,说道:“副总管,属下去叫些侍卫兄弟来侍候副总管。”韦小宝道:“不用,人多反而⿇烦。你叫一百个人,要是都给他拿住了,一千两银子一个,就得十万两,我可有点儿⾁痛了。咱们这里四个人,只不过四千两,那是小事,不放在心上。”张康年知他是说笑,但见他随便带了两名军土,就孤⾝犯险,实在太也托大,说道:“是,是。不过那反贼武功当真是很⾼的。”韦小宝道:“好,我就跟他比比,倘若输了,只要他不是切了我来零卖,也没甚么大不了。” 张康年皱起眉头,不敢再说。他可不知这两个骁骑营军土是武林中的第一流人物,赌场中一个无赖汉,不论武功⾼到怎样,神龙教的两大⾼手总不会拾夺不下。 当下张康年引着韦小宝来到赌场,刚到门口,听得场里有人大声吆喝:“我这里七点一对,够大了罢?”另一人哈哈大笑,说道:“对不起之至,兄弟手里,刚好有一对八点。”跟着拍的一声,似是先一人将牌拍在桌上,大声咒骂。 韦小宝和张康年互瞧了一眼,心想:“怎么里面又赌起来了?”韦个宝迈步进去,张康年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陆⾼轩和胖头陀二人走到厅口,便站住了,以待韦小宝指示。 只见厅中一张大台,四个人分坐四角,正在赌钱。赵齐贤和五名侍卫仍是躺在地上。东边坐的是个络腮胡子,⾐衫破烂,破洞中露出⽑茸茸的黑⾁来,自是那老叫化了。南边坐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书生。韦个宝一征,认得这人是李西华,当⽇在京北城里曾经会过,他武功颇为了得,曾中过陈近南的一下“凝⾎神抓”,此后一直没再见面,不料竟会在柳州的赌场中重逢。西首坐的是个乡农般人物,五十岁左右年纪,神⾊愁苦,垂眉低目,显然已输得抬不起头来。北首那人形相极是奇特,又矮又胖,全⾝宛如个⾁球,⾐饰偏又十分华贵,长袍马褂都是锦缎,脸上五宮挤在一起,倒似给人硬生生的 ![]() 韦小宝心想:“这李西华不知还认不认得我?隔了这许多时候,我今⽇穿了官服,多半不认得了,却不忙跟他招呼。”笑道:“四位朋友好兴致,兄弟也来赌一手,成不成啊?”说着走近⾝去,只见台上堆着五六千两银子,倒是那乡下人面前最多。他是大赢家,却満脸大输家的凄凉神气,可有点儿奇怪。 那矮胖子伸着三 ![]() 矮胖子问道:“有甚么好笑?”对那乡农说:“我一对十点,刚好赢你一对九点。一百两银子,快赔来。”那乡农摇头摇道:“你输了!”矮胖子大怒,叫道:“你讲不讲理?你数,这张脾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点,那张脾也是一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点。还不是十点一对?” 韦小宝向张康年瞧了一眼心道:“这矮胖子来当御前侍卫,倒也 ![]() 那乡农仍旧摇头摇,道:“这是别十,你输了。”矮胖子怒不可遏,跳起⾝来,不料他这一跳起,反而矮了个头,原来他坐在凳上,双脚悬空,反比站在地下为⾼。他伸着胖手,指着乡农鼻子,喝道:“我是别十,你是别九,别十自然大过你的别九。”那乡农道:“我是一对九,你是别十,别十就是没点儿。”矮胖子道:“这不明明欺侮人吗?” 韦小宝再也忍耐不住,揷口道:“老兄,你这个不是一对儿。”说着从 ![]() 李西华和老叫化只是笑昑昑的坐着,并不揷嘴。韦小宝笑道:“赌钱就得讲规矩,倘若没规矩,又怎样赌法?”那矮胖子道:“好,我问你这小娃娃:为甚么我这一对十点,就赢不了他一对九点?”说着拿起两张梅花,在前面一拍。韦小宝道:“咦,你刚才不是这两张牌。”矮胖子怒极,两边腮帮子⾼⾼ ![]() 只见桌面牌痕清晰,一对梅花的点子凸了起来,手劲实是了得。韦小宝张口结⾆,说不出话来。那乡农道:“对,对,是老兄赢。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拿过一只银元宝,送到矮胖子⾝前,跟着便将三十二张牌翻转, ![]() 韦小宝眼尖,已见到桌上整整齐齐竟有三十二张牌的印子,虽然牌印远不及那对梅花之深,只淡淡的若有若无,但如此举重若轻的手法,看来武功不在那矮胖子之下。他将牌子一推,已将牌印大部分遮没。韦小宝一瞥之就际,已看到一对对天牌、地牌、人牌全排在一起,知道那乡农在暗中弄鬼。 那矮胖子将二百两银子往天门上一押,叫道:“掷骰子,掷骰子!”又向李西华和老叫化道:“快押,这么慢呑呑的。”李西华笑道:“老兄这么 ![]() 韦小宝笑道:“我帮庄。这位大哥,我跟你合伙做庄行不行?”说着从怀里抓了八九个小金锭出来,放在桌上,金光灿烂的,少说也值得上千两银子。那乡农道:“好,你小兄弟福大命大,包赢。”矮胖子怒道:“你说我包输?”韦小宝笑道:“你如怕输,少押一些也成。”矮胖子大怒,说道:“再加二百两。”又拿两只元宝押在天门。 那乡农道:“小兄弟手气好,你来掷骰子罢。”韦小宝道:“好!”拿起骰子在手中一掂,便知是灌了铅的,不由得大喜,心想:“这里赌场的骰子,果然也有这调调儿。”他本来还怕久未练习,手法有些生疏了,但一拿到灌铅的骰子,登时放心,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赌神菩萨第一灵,骰子小鬼抬元宝,一只一只抬进门!通杀!”口中一喝,手指转了一转,将骰子掷了出去,果然是个七点,天门拿第一副,庄家拿第三副。 韦小宝看了桌上脾印,早知矮胖子拿的是一张四六,一张虎头,只有一点,己方却是个地牌对,对那乡农道:“老兄,我掷骰子,你看牌,是输是赢,各安天命。”那乡农拿起牌来摸了摸,便合在桌上。 矮胖子“哈”的一声,翻出一张四六,说道:“十点,好极!“又是“哈”的一声,翻出一张虎头,说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一点,好极。”伸手翻开庄家的脾,说道:“一二三四,一共四点,我是廿一点,吃你四点,赢了!”韦小宝跟那乡农面面相觑。矮胖子道:“快赔来!” 韦小宝道:“点子多就赢,点子少就输,不管天杠地杠,有对没对,是不是?”矮胖子道:“怎么不是?难道点子多的还输给少的?你这四点想赢我廿一点么?”韦小宝道:“很好,就是这个赌法。”赔了他四小锭金子,说:“每锭⻩金,抵银一百两,你再押。” 矮胖子大乐,笑道:“仍是押四百两,押得多了,只怕你们输得发急。” 韦小宝看了桌上牌印,掷了个五点,庄家先拿牌,那是一对天牌。矮胖子一张长三,一张板凳,两张牌加起来也不及一张天牌点子多,口中喃喃咒骂,只好认输,当下又押了四百两银子,三副牌赌下来,矮胖子输得⼲⼲净净,面前一两银子也不剩了。 他満脸 ![]() 那老叫化忽道:“且慢,这几名御前侍卫,是在下拿往的,老兄怎么拿去跟人博赌?”矮胖子道:“借来使使,成不成?”老叫化道:“倘若输了,如何归还?”矮胖子一怔,道:“不会输的。”老叫化道:“倘若老兄手气不好,又输了呢?”矮胖子道:“那也容易。这当儿柳州城里,御前侍卫着实不少,我去抓几名来赔还你便是…”老叫化点点头,说道:“这倒可以。”矮胖子催韦小宝:“快掷骰子。” 这一方牌已经赌完,韦小宝向那乡农道:“请老兄洗牌叠牌,还是老样子。”那乡农一言不发,将三十二张骨牌在桌上 ![]() ![]() ![]() 矮胖子将一个圆头摇得博浪鼓般,说道:“老子就是爱赌牌九。”韦小宝道:“你不懂牌九,又赌甚么?”矮胖子大怒,一把捉住他 ![]() 韦小宝给他这么一阵 ![]() 那矮胖子右手将韦小宝⾼⾼举在空中,奇道:“咦,你怎么来了?为甚么使不得?”只听陆⾼轩的声音道:“这一位韦…韦大人,大有来头,千万得罪不得,快快放下。”矮胖子喜道:“他…他是韦…韦…***韦小宝?哈哈,妙极,妙极了!我正要找他,哈哈,这一下可找到了。”说着转⾝便向门外走去,右手仍是举着韦小宝。 胖头陀和陆⾼轩双双拦住。陆⾼轩道:“瘦尊者,你既已知道这位韦大人来历,怎么仍如此无礼?快快放下。”矮胖子道:“就是教主亲来,我也不放。除非拿解药来。”胖头陀道:“快别胡闹,你又没服豹…那个丸药,要解药⼲甚么?”矮胖子道:“哼,你懂得甚么?快让开,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韦小宝⾝在半空,听着三人对答,心道:“原来这矮胖子就是胖头陀的师兄瘦头陀,难怪胖得这等希奇,矮得如此滑稽。”那⽇在慈宁宮中,有个大⾁球般的怪物躲在假太后被窝里,光着⾝子抱了她逃出宮去。韦小宝后来询问胖头陀和陆⾼轩,知道是胖头陀的师兄瘦头陀,只困那天他逃得太快,没看清楚相貌,以致跟他赌了半天还认他不出。 转念又想:“胖头陀曾说,当年他跟师兄瘦头陀二人,奉教主之命赴海外办事,未能依期赶回,以致所服豹胎易筋丸的毒 ![]() ![]() 瘦头陀一听到“豹胎易筋丸”五字,全⾝肥⾁登时一阵发颤,右臂一曲,放下韦小宝,伸出左手,叫道:“快拿来。”韦小宝道:“你对我如此无礼,哼!哼!你刚才说甚么话?”瘦头陀突然一纵而前,左手按住了韦小宝后心,喝道:“快取出解药来。”他这肥手所按之处,正是“大椎⽳”,只须掌力一吐,韦小宝心脉立时震断。 胖头陀和陆⾼轩同时叫道:“使不得!”叫声末歇,瘦头陀⾝上已同时多了三只手掌。老叫化的手掌按住了他头顶“百会⽳”,李西华的手掌按在他后脑的“⽟枕⽳”,那乡农的手掌却按在他脸上,食中二指分别按在他眼⽪之上。百会、⽟枕二⽳都是人⾝要⽳,而那乡农的两 ![]() ![]() 胖头陀和陆⾼轩见三人这一伸手,便知均是武学⾼手,三人倘若同时发劲,只怕立时便将瘦头陀一个肥头挤得稀烂,齐声又叫:“使不得!” 老叫化道:“矮胖子,快放开了手。”瘦头陀道:“他给解药,我便放。”老叫化道:“你不放开,我要发力了!”瘦头陀道:“反正是死,那就同归于尽…”突然之间,胖头陀的右掌已搭在老叫化胁下,陆⾼轩一掌按住李西华后颈。胖陆二人站得甚近,⾝上穿的是骁骑营军士服⾊,老叫化和李西华虽从他二人语气之中知和瘦头陀相识,没料到这二人竟是武功⾼強之至,一招之间,便已受制。胖陆二人同时说道:“大家都放手罢。” 那乡农突从瘦头陀脸上撤开手掌,双手分别按在胖陆二人后心,说道:“还是你们二位先放手。”李西华笑道:“哈哈,真是好笑,有趣,有趣!”一撤手掌,快如闪电般一缩一吐,已按上了那乡农的头顶。 这一来,韦小宝、瘦头陀、李西华、陆⾼轩、胖头陀、乡农、老叫化七人连环受制,每人⾝上的要害都处于旁人掌底。霎时之间六人便如泥塑木雕一般,谁都不敢稍动,其中只有韦小宝是制于人而不能制人,至于制住自己要害之人到底是甚么来头,也只有韦小宝知道,其余六人却均莫名其妙。 韦小宝叫道:“张康年!”这时赌场之中,除了缩在屋角的几名伙计,只张康年一人闲着,他应道:“喳!”刷的一声,拔了 ![]() ![]() 韦小宝⾝在核心,只觉生平遭遇之奇,少有逾此,大叫:“有趣,有趣!矮胖子,你一掌杀了我不打紧,你自己死了也不打紧,可是这豹胎易筋丸的解药,你就一辈子拿不到了。你那老姘头,全⾝一块块⾁都要烂得掉下来,先烂成个秃头,然后…”瘦头陀喝道:“不许再说!”韦小宝笑道:“她脸上再烂出一个个窟窿…” 正说到这里,厅口有人说道:“在这里!”又有一人说道:“都拿下了!”众人一齐转头,向厅口看去,突见⽩光闪动,有人手提长剑,绕着众人转了个圈子。众人背心、胁下、 ![]() 但见厅口站着三人,韦小宝大喜叫道:“阿珂,你也来…”说到这个“来”字,心头一沉,便即住口,但见她⾝旁站着两人,左侧是李自成,右侧却是那个他生平最讨厌的郑克地。东首一人已将长剑还⼊剑鞘,双手叉 ![]() 瘦头陀坐倒在地,跟他站着之时相比,却也矮不了多少,怒喝:“你是甚么东西,胆敢点了老子的 ![]() 冯锡范左⾜一抬,在他肩头轻轻一拨,瘦头陀仰天跌倒。可是他臋上肥⾁特多,是全⾝重量集中之处,摔倒之后,虽然⾝上使不出劲,却自然而然的又坐了起来。 郑克慡哈哈大笑,说道:“珂妹,你瞧,这不倒翁好不好玩?”阿珂微笑道:“古怪得很。”郑克慡道:“你要找这小鬼报仇,终于心愿得偿,咱们捉了去慢慢治他呢,还是就此一剑杀了?” 韦小宝大吃一惊,心想:“小鬼”二字,只有用在我⾝上才合适,难道阿珂要找我报仇,我可没得罪她啊。” 阿珂咬牙说道:“这人我多看一眼也是生气,一剑杀了⼲净。”说着刷的一声,拔剑出鞘,走到韦小宝面前。 瘦头陀、胖头陀、陆⾼轩、老叫化、李西华、张康年六人齐叫:“杀不得!” 韦小宝道:“师姊,我可没…”阿珂怒道:“我已不是你师姊了!小鬼,你总是想法儿来害我、羞辱我!”提起剑来,向他 ![]() 阿珂一怔之间,郑克慡遣:“刺他眼睛!”阿珂道:“对!”提剑又即刺去。 屋角中突然窜出一人,扑在韦小宝⾝上,这一剑刺中那人肩头。那人抱住了韦小宝一个打滚,缩在屋角,随手菗出韦小宝⾝边匕首,拿在手中。这人穿的也是骁骑营军土的服⾊,⾝手敏捷,⾝材矮小,脸上都是泥污,瞧不清面貌。 众人见他甘愿替韦小宝挡了一剑,均想:“这人倒忠心。” 冯锡范菗出长剑,慢慢走过去,突然长剑一抖,散成数十朵剑花。忽听得叮的一声响,冯锡范手中长剑断成两截,那骁骑营军士的肩头⾎流如注。原来他以韦小宝的匕首削断了对方手中长剑,若不是匕首锋利无伦,只怕此时已送了 ![]() 韦小宝叫道:“哈哈,一剑无⾎冯锡范,你把我手下一个小兵刺出了这许多⾎,你的外号可得改一改啦,该叫作‘半剑有⾎’冯锡范。” 那骁骑营军士左手按住肩头伤口,右手在韦小宝 ![]() 胖瘦二头陀、陆⾼轩、李西华等于互相牵制之际骤然受袭,以致中了暗算,人人心中都十分不忿,听得韦小宝这么说,都哈哈大笑。那老叫化大声道:“半剑有⾎冯锡范,好极,好极!天下无聇之徒,阁下算是第二。”李西华道:“他为甚么算是第二?倒要请教。”老叫化道:“比之吴三桂,这位半剑有⾎的道行似乎还差着一点儿。”众人齐声大笑。李西华道:“依我看来,相差也是有限之至。” 冯锡范于自己武功向来十分自负,听众人如此聇笑,不噤气得全⾝发抖,此时若再换剑又攻那骁骑营军土,要伤他自是易如反掌,但于自己⾝份可太也不称,向那军土瞪眼说道:“你叫甚么名字?今⽇暂且不取你 ![]() 那军士道:“我…我…”声音甚是娇嫰。 韦小宝又惊又喜,叫道:“啊,你是双儿。我的宝贝好双儿!”伸手除下她头上帽子,长发散开,披了下来。韦小宝左手搂住她的 ![]() 冯锡范怒极,左⾜一抬,砰嘭声响,将厅中赌台踢得飞了起来,连着台上的大批银两元宝,还有一个横卧在上的赵齐贤, ![]() 只见大门中并肩走进两个人来,冯锡范喝道:“让开!”双手一堆。那二人各出一掌,和他手掌一抵,三人同时闷哼。那二人倒退数步,背心都在墙上重重一撞。冯锡范⾝子晃了晃,深深昅一口气,大踏步走了出去。那二人哇的一声,同时噴出一大口鲜⾎,原来是风际中和玄贞道人。 韦小宝快步过去,扶住了风际中,问玄贞道人:“道长,不要紧么?”玄贞咳了两声,说道:“不要紧,韦…韦大人,你没事?” 韦小宝道:“还好。”转头向风际中瞧去。风际中点点头,勉強笑了笑。他武功远比玄贞为⾼,但适才对掌,接的是冯锡范的右掌,所受掌力強劲得多,因此受伤也比玄贞为重。 李西华道:“韦兄弟,你骁骑营中的能人可真不少哪!”原来风际中和玄贞二人,穿的也是骁骑营军土的眼⾊。韦小宝道:“惭愧,惭愧!” 只听得脚步声响,钱老本、徐天川、马彦超等人又走了进来。 阿珂眼见韦小宝的部属越来越多,向李自成和郑克慡使个眼⾊,便 ![]() 李自成走到韦小宝⾝前,手中禅杖在地下重重一顿,厉声道:“大丈夫思怨分明,那⽇你师⽗没杀我,今⽇我也饶你一命。自今而后,你再向我女儿看上一眼、说一句话,我把你全⾝砸成了⾁酱。” 韦小宝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那就怎样?那⽇在三圣庵里,你和你的姘头陈圆圆,已将阿珂许配我为 ![]() 阿珂气得満脸通红,道:“爹,咱们走,别理这小子胡说八道!他…他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有甚么好话说了?” 韦小宝道:“好啊,你终于认了他啦。这⽗⺟之命,你听是不听?” 李自成大怒,举起禅杖,厉声喝道:“小杂种,你还不住口?” 钱老本和徐天川同时纵上,双刀齐向李自成后心砍去。李自成回过禅杖,当的一声,架开了两柄钢刀。马彦超已拔刀横 ![]() ![]() 李自成当年横行天下,开国称帝,举世无人不知。马彦超一喝出他姓名,厅中老叫化、瘦头陀等人都出声惊呼。 李西华大声道:“你…你便是李自成?你居然还没死?好,好,好!”语音之中充満愤 ![]() 李自成哼了一声,冷笑道:“老子一生杀人如⿇。天下不知有几十万、几百万人要杀我报仇,老子还不是好端端的活着?你想报仇,未必有这么容易。” 阿珂拉了他⾐袖,低声道:“爹,咱们走罢。” 李自成将禅杖在地下一顿,转⾝出门。阿珂和郑克慡跟了出去。 李西华叫道:“李自成,明⽇此刻,我在这里相候,你如是英雄好汉,就来跟我单打独斗,拚个死活。你有没胆子?” 李自成回头望了他一眼,脸上尽是鄙夷之⾊,说道;“老子纵横天下之时,你这小子未出娘胎。李某是不是英雄好汉,用不着阁下定论。”禅杖一顿,走了出去。 众人相顾默然,均觉他这几句大是有理。李自成杀人如⿇,世人毁多誉少,但他是个敢作敢为的英雄好汉,纵是对他恨之切骨的人,也难否认。此时他年纪已老,然顾盼之际仍是神威凛凛,厅人众人大都武功不弱,久历江湖,给他眼光一扫,仍不自噤的暗生惧意。 韦个宝骂道:“***,你明明已把女儿许配了给我做老婆,这时又来抵赖,我偏偏说你是狗熊,英个庇雄。”见双儿撕下了⾐襟,正在裹扎肩头伤口,便助她包扎,问道:“好双儿,你怎么来了?幸亏你凑巧来救了我,否则的话,我这老婆谋杀亲夫,已刺瞎了我的眼睛。”双儿低声道:“不是凑巧,我一直跟在相公⾝边,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韦小宝大奇,连问:“你一直在我⾝边?那怎么会?” 瘦头陀叫道:“喂,快把我⽳道开解,快拿解药出来,否则的话,哼哼,老子立刻就把你脑袋砸个稀巴烂!” 突然之间,大厅中爆出一声哈哈、呵呵、嘿嘿、嘻嘻的笑声。韦小宝的部属不断到来,而这极矮奇胖的家伙⽳道被封,动弹不得,居然还口出恐吓之言,人人都觉好笑。 瘦头陀怒道:“你们笑甚么?有甚么好笑?待会等我⽳道解了,他如仍是不给解药,瞧我不砸他个稀巴烂。” 钱老本提起单刀,笑嘻嘻的走过去,说道:“此刻我如在你头上砍***三刀,老兄的脑袋开不开花?”瘦头陀怒道:“那还用多问?自然开花!”钱老本笑道:“乘着你⽳道还没开解,我先把你砸个稀巴烂,免得你待会⽳道开解了,把我主人砸了个稀巴烂。” 众人一听,又都哄笑。 瘦头陀怒道:“我的⽳道又不是你点的。你把我砸个稀巴烂,不算英雄。” 钱老本笑道:“不算就不算,我本来就不是英雄。”说着提起刀来。 胖头陀叫道:“韦…韦大人,我师哥无礼冒犯,请你原谅。属下代为陪罪,师哥,你快陪罪,韦大人也是你上司,难道你不知么?”他头颈不能转动,分别对韦小宝和瘦头陀说话,无法正视其人。瘦头陀道:“他如给我解药,别说陪罪,磕头也可以,给他做牛做马也可以,不给解药,就把他脑袋瓜儿砸个稀巴烂。” 韦小宝心想:“那老子婊有甚么好,你竟对她这般有恩有义?”正要说话,忽见那乡农双手一抖,从人丛中走了出来,说道:“各位,兄弟失陪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八人被冯锡范点中要⽳,除了韦小宝已由双儿推拿开解,余下七人始终动弹不得。那冯锡范內力透过剑尖⼊⽳,甚是厉害,武功再⾼之人,也至少有一两个时辰不能行动。这乡农模样之人宛如个乡下土老儿,虽然他适才推牌九之时,按牌⼊桌,印出牌痕,已显了一手⾼深內功,但在这短短一段时候之间竟能自解⽳道,实是罕见罕闻。只见他拖着鞋⽪,踢哒踢哒的走了出去。 韦小宝对钱老本道:“解了自己兄弟的⽳道,这位李…李先生,也是自己人。”说着向李西华一指。钱老本应道:“是。”还刀⼊鞘,正要替李西华解⽳。那老叫化忽道:“明复清反,⺟地⽗天。”钱老本“啊”了一声。 徐天川抢上前去,在那老叫化后心⽳道上推拿了几下,转到他面前,双手两 ![]() 只余下瘦头陀一人坐在地下,満脸 ![]() 老叫化喝道:“你这矮胖子罗唆个没完没了,别说韦兄弟不给解药,就算他要给,我也要劝他不给。”右手一指,嗤的一声,一股劲风向瘦头陀 ![]() 突见一个大⾁球从地下弹了起来,疾扑韦小宝。老叫化呼的一掌,击了出去,瘦头陀⾝在半空,还了一掌,⾝弹子起,他武功也当真了得,凌空下扑,双掌向老叫化头顶击落。老叫化左⾜飞出,踢向他后 ![]() ![]() 李西华和天地会群雄都算见多识广,但瘦头陀这般古怪打法,却也是生平未见。胖头陀和陆⾼轩全神贯注,瞧着老叫化出手,眼见他每一招都是劲力凌厉,瘦头陀一个二百多斤的⾝躯,全凭借着老叫化的力道,才得在空中飞舞不落。 两人越斗越紧,拳风掌力 ![]() ![]() ![]() 老叫化哈哈大笑,笑声未绝,瘦头陀又已弹起,迅捷无伦的将一个大脑袋当 ![]() 众人惊叫声中,胖头陀抓起一名缩在一旁的赌场伙计,掷了出去,及时挡在墙上,波的一声,瘦头陀的头颅撞人他 ![]()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颗肥脑袋上一塌胡涂,沾満了那伙计的⾎⾁。他双手在脸上一阵 ![]() 老叫化喝道:“还打不打?”瘦头陀道:“当年我⾝材⾼大之时,你打我不赢。”老叫化道:“现今呢?”瘦头陀头摇道:“现今我打你不赢,罢了,罢了!”忽地跃起,向墙壁猛撞过去,轰隆一声响,墙上穿了个大洞,连着那伙计的尸⾝一齐穿了出去。 胖头陀叫道:“师哥,师哥!”飞跃出洞。陆⾼轩道:“韦大人,我去瞧瞧。”脚前头后,⾝子平飞,从洞中跃出,双手兀自抱拳向韦小宝行礼,姿式美妙。众人齐声喝采。 徐天川、钱老本等均想:“韦香主从哪里收了这两位部属来,武功竟如此了得?比之我们⾼出十倍。” 李西华拱手道:“少陪了。”从大门中快步走出。 韦小宝向老叫化拱手道:“这位兄台,让他们走了罢?”说着向赵齐贤等一指。 老叫化呵呵笑道:“多有得罪。”随手拉起赵齐贤等人,也不见他推宮解⽳,只一抓之间,已解了几名侍卫的⽳道。 韦小宝道:“多谢。”吩咐赵齐贤、张康年先行回去。 徐天川向双儿瞧了一眼,问道:“这姑娘是韦香主的心腹之人?”韦个宝道:“是,咱们甚么事都不必瞒她。”老叫化道:“这位姑娘年纪虽小,一副忠肝义胆,人所难及。刚才若不是她奋不顾⾝,忠心护主,韦兄弟的一双眼珠已不保了。”韦小宝拉着双儿的手,道:“对,对,幸亏是她救了我。” 双儿听两人当众称赞自己,羞得満脸通红,低下了头,不敢和众人目光相接。 徐天川走上一步,对老叫化朗声说道:“五人分开一首诗,⾝上洪英无人知。” 老叫化道:“自此传得众兄弟,后来相认团圆时。” 韦小宝初⼊天地会时,会中兄弟相认的各种仪节切口,已有人传授了他,念 ![]() 老叫化念道:“松拍二枝分左右,中节洪花结义亭。”韦小宝道:“忠义堂前兄弟在,城中点将百万兵。”老叫化道,“福德祠前来誓愿,反清复明我洪英。”韦小宝道:“兄弟韦小宝,现任青木堂香主,请问兄长⾼姓大名,⾝属何堂,担任何职。” 老叫化道:“兄弟吴六奇,现任洪顺堂红旗香主。今⽇和韦香主及众家兄弟相会,十分 ![]() 众人听得这人竟然便是天下闻名的“铁丐”吴六奇,都是又惊又喜,一齐恭敬行礼。徐天川等各通姓名,说了许多仰慕的话。 吴六奇官居广东提督,手握一省重兵,当年受了查伊璜的劝导,心存反清复明之志,暗中⼊了天地会,任职洪顺堂红旗香主。 天地会对这“洪”字甚是注重。一来明太祖的年号是“洪武”,二来这“洪”字是“汉”字少了个“土”字,意思说我汉人失了土地,为胡虏所占,会中兄弟自称“洪英”,意谓不忘前本、决心光复旧土。红旗香主并非正职香主,也不统率本堂兄弟,但位在正职香主之上,是会中十分尊崇的职份,仅次于总舵主而已。吴六奇是天地会中红旗香主一事,甚是隐秘,连徐天川、钱老本等人也均不知。 吴六奇拉着韦小宝的手,笑道:“韦香主,你去云南⼲事,对付大汉奷吴三桂。总舵主传下号令,命我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四省兄弟相机接应。我一接到号令,便出派了十名得力兄弟,到云南暗中相助。不过韦香主处置得当,青木堂众位兄弟才⼲了得,诸事化验为夷,我们洪顺堂帮不上甚么忙。前几天听说韦香主和众位兄弟来到广西,兄弟便化装前来,跟各位聚会。” 韦小宝喜道:“原来如此。我恩师他老人家如此照应,吴香主一番好意,做兄弟的实在感 ![]() 吴六奇笑道:“韦兄弟手刃大奷臣鳌拜,那才叫四海无不知闻呢。大伙儿是自己兄弟,客气话也不用说了。我得罪了韦兄弟属下的侍卫,才请得你到来,还请勿怪。” 韦小宝笑道:“他***,这些家伙狗⽪倒灶,输了钱就混赖。吴大哥给他们吃点儿苦头,教训教训,教他们以后赌起钱来规规矩矩。兄弟还得多谢你呢。” 吴六奇哈哈大笑。众人坐了下来,吴六奇问起云南之事,韦小宝简略说了。吴六奇听说已拿到吴三桂要造反的真凭实据,心中大喜,没口子的称赞,说道:“这奷贼起兵造反,定要打到广东,这一次要跟他大⼲一场。待得打垮了这奷贼,咱们再回师北上,打上京北。” 说话之间,家后堂香主马超兴也已得讯赶到,和吴六奇相见,自有一番亲热。谈到刚才赌场中的种种情事,吴六奇破口大骂冯锡范,说他暗施偷袭, ![]() 韦小宝说到冯锡范在京北要杀陈近南之事。吴六奇伸手在赌台上重重一拍,说道:“如此说来,咱们便在这里⼲了他、一来给关夫子报仇,二来给总舵主除去一个心腹大患,三来也可一雪今⽇给他暗算的聇辱。“他一生罕遇敌手,这次竟给冯锡范制住了动弹不得,实是气愤无比。 马超兴道:“李自成是害死崇祯天子的大反贼,既是到了柳州.咱们可也不能轻易放过了。”天地会忠于明室,崇祯为李自成所 ![]() 韦小宝道:“湾台郑家打的是大明旗号,郑克慡这小子却去跟李自成做一路,那么他也成了反贼,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连他一起⼲了。更给总舵主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众人面面相觑,均不接口。天地会是湾台郑氏的部属,不妨杀了冯锡范,却不能杀郑二公子。何况众人心下雪亮,韦小宝要杀郑克慡,九成九是假公济私。吴六奇岔开话头,问起胖瘦二头陀等人的来历,韦小宝含糊以应,只说胖头陀和陆⾼轩二人是江湖上的朋友,自己于二人有恩,因此二人对自己甚是忠心。吴六奇对那自行解⽳的乡下老头甚是佩服,说道:“兄弟生平极少服人,这位仁兄的武功⾼明之极,兄弟自愧不如。武林中有如此功夫的人寥寥可数,怎么想来想去,想不出是谁。” 众人议论了一会。马超兴出派本堂兄弟,去查访李自成、冯锡范等人落脚的所在,一面给风际中、玄贞、双儿三人治伤。 韦小宝问起双儿如何一路跟随着自己。原来她在五台山上和韦小宝失散后,到处寻找,后来向清凉寺的和尚打听到已回了京北,于是跟着来到京北,韦小宝派去向她传讯的人,自然便没遇上。那时韦小宝却又已南下,当即随后追来,未出河北省境便已追上。她小孩儿家心中另有念头,担心韦小宝做了鞑子的大官,不再要自己服侍了,不敢出来相认,偷了一套骁骑营军土的⾐服穿了,混在骁骑营之中,一直随到云南、广西。直到赌场中遇险,阿珂要刺伤韦小宝眼睛,这才 ![]() 韦小宝心中感 ![]() 双儿又是 ![]() 当晚马超兴在柳州一家 ![]() 吴六奇拍案而起,说道:“咱们快去,酒也不用喝了。”马超兴道:“此刻天⾊尚早,两位且慢慢喝酒。待兄弟先布置一下,可莫让他们走了。”出去吩咐部属行事。 待到二更天时,马超兴领带众人来到柳江江畔,上了两艘小船。三位香主同坐一船。小船船夫不用吩咐,自行划出,随后有七八艘小船远远跟来,在江上划出约莫六八里地,小船便即停了。一名船夫钻进舱来,低声道:“禀告三位香主:点子就在对面木排上。” 韦小宝从船篷中望出去,只见木排上一间小屋,透出一星⻩光,江面上东一艘、西一艘尽是小船,不下三四十艘。马超兴低声道:“这些小船,都是我们的。”韦小宝大喜,心想一艘船中若有十人,便有三四百人,李自成和冯锡范再厉害,还能逃上了天去? 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人沿着江岸,一边飞奔,一边呼叫:“李自成…李自成…你缩头缩脑,躲在哪里…李自成,有没有胆子出来…李自成…”却是李西华的声音。 木排上小屋中有人大声喝道:“谁在这里大呼小叫?” 江岸上一条黑影纵⾝飞跃,上了木排,手中长剑在冷月下发出闪闪光芒。 排上小屋中钻出一个人来,手持禅杖,正是李自成,冷冷的道:“你活得不耐烦了,要老子送你小命,是不是?” 李西华道:“今⽇取你 ![]() ![]() 吴六奇道:“划近去瞧个清楚。”船夫扳浆划前。马超兴道:“有人来纠 ![]() 韦小宝大喜,连叫:“妙极,妙极!”他武功不成,于单打独斗无甚趣兴,这时以数百之众围攻对方两人,稳 ![]() ![]() 马超兴笑道:“韦兄弟放心,我已早有安排。下⽔的兄弟之中,有十个专管救你这位夫人。这十个兄弟一等一⽔ ![]() 小船慢慢划近,见木排上一团黑气、一道⽩光,盘旋飞舞,斗得甚紧,吴六奇头摇道:“李自成没练过上乘武功,全仗膂力支持,不出二十招,便会死在这李西华剑下,想不到他一代枭雄,竟会毕命于柳江之上,”韦小宝看不清两人相斗的情形,只是见到李自成退了一步,又是一步。 忽听得小屋中阿珂说道:“郑公子,快请冯师⽗帮我爹爹。”郑克慡道:“好。师⽗,请你把这个子打发了罢!”小屋板门开处,冯锡范仗剑而出。 这时李自成已被 ![]() 这一下人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没想到在这小屋顶上另行伏得有人。冯锡范不及攻击李西华,侧⾝回剑,架开敌刃,当的一声,嗡嗡声不绝,来人手中持的是柄单刀。双刃相 ![]() ![]() ![]() ![]() 冯锡范森然道:“以阁下如此⾝手,谅非无名之辈,何以如此蔵头露尾,躲躲闪闪?”那乡农道:“就算是无名之辈,也胜于半剑有⾎。”冯锡范大怒, ![]() ![]() 两人拆了三招,那乡农竟是攻了三招,他容貌忠厚木纳,带着三分呆气,但刀法之凌厉狠辣,武林中实所罕见。吴六奇和马超兴都暗暗称奇。 冯锡范突然叫道:“且住!”跳开两步,说道:“原来尊驾是百胜…”那乡农喝道:“打便打,多说甚么?”纵⾝而前,呼呼呼三刀。冯锡范便无余暇说话,只得打起精神,见招拆招。冯锡范剑法上也真有⾼深造诣,这一凝神拒敌,那乡农便占不到上风。二人刀剑忽快忽慢,有时密如连珠般碰撞数十下,有时回旋转⾝,更不相 ![]() 那边厢李自成和李西华仍是恶斗不休。郑克慡和阿珂各执兵刃,站在李自成之侧,俟机相助。李自成一条禅杖舞将开来,势道刚猛,李西华剑法虽精,一时却也欺不近⾝。斗到酣处,李西华忽地手⾜缩拢,一个打滚,直滚到敌人脚边,剑尖上斜,已指住李自成腹小,喝道:“你今⽇还活得成么?”这一招“卧云翻”,相传是宋代梁山泊好汉浪子燕青所传下的绝招,小巧之技,迅捷无比,敌人防不胜防。 阿珂和郑克慡都吃了一惊,待得发觉,李自成已然受制,不及相救。 李自成突然嗔目大喝,人人都给震得耳中嗡嗡作响,这一喝之威,直如雷震。李西华一惊,长剑竟然脫手。李自成飞起左腿,踢了他一个筋斗,禅杖杖头已顶在他 ![]() ![]() 李自成喝道:“你如服了,便饶你一命。”李西华道:“快将我杀了,我不能报杀⽗大仇,有何面目活在人世之间?”李自成一声长笑,说道:“很好!”双臂正要运劲将禅杖揷下,一片清冷的月光从他⾝后 ![]() 李西华道:“可惜咱们姓李的,出了你这样一个心 ![]() 李自成提起禅杖,问道:“你是李兄弟…兄弟的儿子?”李西华道:“亏你还有脸称我爹爹为兄弟。”李自成⾝子晃了几下。左手按住自己 ![]() 李自成退开两步,将禅杖拄在木排之上,缓缓的道:“我生平第一件大错事,便是害了你爹爹。你骂我心 ![]() 李西华万料不到有此变故,跃起⾝来,拾回长剑,眼见他⽩须上尽是斑斑点点的鲜⾎,长剑便刺不进去,说道:“你既內心有愧,胜于一剑将你杀了。”飞⾝而起,左⾜在系在排上的巨索上连点数下,已跃到岸上,几个起落,隐⼊了黑暗之中。 阿珂叫了声:“爹!”走到李自成⾝边,伸手 ![]() 众人见江面更无动静,只道他溺⽔自尽,无不骇异。过了一会,却见李自成的头顶从江面上探了出来,原来他竟是凝气在江底步行,铁禅杖十分沉重,⾝子便不浮起。 但见他脑袋和肩头渐渐从江面升起,踏着江边浅⽔,一步步走上了岸,拖着铁禅杖,脚步蹒跚,慢慢远去。阿珂回过⾝来,说道:“郑公子,我爹爹…他…他去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奔过去扑在郑克慡怀中。郑克慡左手搂住了她,右手轻拍她背脊,安慰道:“你爹爹走了,有我呢!”一言未毕,突然间⾜下木材滚动。两人大叫:“啊哟!”摔⼊江中。 天地会家后堂精通⽔ ![]() 冯锡范急跃而起,看准了一 ![]() ![]() 吴六奇突然叫道:“啊哟!我想起来了,这位兄弟是百胜刀王胡逸之。他…他…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快追,划船过去!” 马超兴奇道:“胡逸之?那不是又有个外号叫作‘美刀王’的吗?此人风流英俊,当年说是武林中第一美男子,居然扮作了个傻里傻气的乡巴佬!” 韦小宝连问:“我的老婆救起来了没有?… 吴六奇脸有不悦之⾊,向他瞪了一眼,显然是说:“百胜刀王胡逸之遭逢強敌,⽔面凶险,我们怎不立即上前相助?你老是记挂着女子,重⾊轻友,非英雄所为。” 马超兴叫道:“快传下令去,多派人手,务须相救那个小姑娘。” 后梢船夫大声叫了出去。 忽见江中两人从⽔底下钻了上来,托起 ![]() 韦小宝登时放心,笑逐颜开,说道:“咱们快去瞧那百胜刀王,瞧他跟半剑有⾎打得怎样了。”坐船于吴六奇催促之下,早就在四桨齐划,迅速向胡冯二人相斗的那 ![]() 二人武功原也不分上下,但冯锡范⽇间和风际中、玄贞道人拼了两掌,风际中內力着实了得,当时已觉 ![]() ![]() 胡逸之大喝一声,左一刀,右两刀,上一刀,下两刀,连攻六刀。冯锡范奋力抵住,百忙中仍还了两剑,门户守得严密异常。吴六奇赞道:“好刀法!好剑法!”胡逸之又是挥刀 ![]() 冯锡范立⾜之处是大木的末端,大木一断,他“啊”的一声,翻⾝⼊⽔。胡逸之钢刀脫手,向他⾝上掷出。冯锡范⾝在⽔中,闪避不灵,眼见钢刀掷到,急挥长剑掷出,刀剑铮的一声,空中相 ![]() ![]() ![]() ![]() 吴六奇朗声说道:“百胜刀王,名不虚传!今⽇得见神技,令人大开眼界。请上船来共饮一杯如何?” 胡逸之道:“叨扰了!”一跃上船。船头只微微一沉,船⾝竟无丝毫晃动。韦小宝不明这一跃之难,吴六奇、马超兴等却均大为佩服。吴六奇拱手说道:“在下吴六奇。这位马超兴兄弟,这位韦小宝兄弟。我们都是天地会的香主。” 胡逸之大拇指一翘,说道:“吴兄,你⾝在天地会,此事何等隐秘,倘若怈漏了风声,全家 ![]() 吴六奇笑道:“倘若信不过百胜刀王,兄弟岂不是成了卑鄙小人么?” 胡逸之大喜,紧紧握住他手,说道:“这些年来兄弟隐居种菜,再也不问江湖之事,不料今⽇还能结 ![]() 韦小宝见他打败了郑克慡的师⽗,又是佩服,又是感谢,说道:“胡大侠将冯锡范打⼊江中,江里的八王甲鱼定然咬得他全⾝是⾎。半剑有⾎变成了无剑有⾎,哈哈!” 胡逸之微微一笑,说道:“韦香主,你掷骰子的本事,可不错啊。” 这句话本来略有讥嘲之意,笑他武功不行,只会掷骰子作弊骗羊轱。韦小宝却也不以为忤,反觉得意,笑道:“胡大侠砌牌的本事,更是第一流⾼手,咱哥儿俩联手推庄,赢了那矮胖子不少银子,胡大侠要占一半,回头便分给你。”胡逸之笑道:“韦香主下次推庄,兄弟还是帮庄,跟你对赌,非输不可。”韦小宝笑道:“妙极,妙极!” 马超兴命人整治杯盘,在小船中饮酒。 胡逸之喝了几杯酒,说道:“哨们今⽇既一见如故,兄弟的事,自也不敢相瞒,说来惭愧,兄弟二十余年来退出江湖,隐居昆明城郊,只不过为了一个女子。” 韦个宝道:“那个陈圆圆唱歌,就有一句叫做英雄甚么是多情。既是英雄,自然是要多情的。”吴六奇眉头一皱,心想:“小孩子便爱胡说八道,你懂得甚么?” 不料胡逸之脸⾊微微一变,叹了口气,缓缓道:“英雄无奈是多情,吴梅村这一句诗,做得甚好,可是那吴三桂并不是甚么英雄,他也不是多情,只不过是个好⾊之徒罢了。”轻轻哼着《圆圆曲》中的两句:“ ![]() 韦小宝奇道:“你在她⾝边住了二十三年?你…你也是陈圆圆的姘…么?” 胡逸之苦笑道:“她…她…嘿嘿,她从来正眼也不瞧我一下。我在三圣庵中种菜扫地、打柴挑⽔,她只道我是个乡下田夫。” 吴六奇和马超兴对望一眼,都感骇异,料想这位“美刀王”必是 ![]() 韦小宝奇道:“胡大侠,你武功这样了得,怎么不把陈圆圆一把抱了便走?” 胡逸之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怒⾊,眼中精光暴盛。韦小宝吓了一跳,手一松,酒杯摔将下来,溅得満⾝都是酒⽔。胡逸之低下头来,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在四川成都,无意中见了陈姑娘一眼,唉,那也是前生冤孽,从此神魂颠倒,不能自拔。韦香主,胡某是个没出息、没志气的汉子。当年陈姑娘在平西王府中之时,我在王府里做园丁,给她种花拔草。她去了三圣庵,我便跟着去做伙夫。我别无他求,只盼早上晚间偷偷见到她一眼,便已心満意⾜,怎…怎会有丝毫唐突佳人的举动?” 韦小宝道:“那么你心中爱煞了她,这二十几年来,她竟始终不知道?” 胡逸之苦笑头摇,说道:“我怕怈漏了⾝份,平⽇一天之中,难得说三句话,在她面前更是哑口无言。这二十三年之中,跟她也只说过三十九句话。她倒向我说过五十五句。”韦小宝笑道:“你倒记得真清楚。” 吴六奇和马超兴均感恻然,心想他连两人说过几句话,都数得这般清清楚楚,真是情痴已极。吴大奇生怕韦小宝胡言 ![]() ![]() 胡逸之道:“吴兄请说。”吴六奇道:“想那陈圆圆,当年自然美貌无比,但到了这时候,年纪大了,想来…”胡逸之连连头摇,不愿再听下去,说道:“吴兄,人各有志。兄弟是个大傻瓜,你如瞧不起我,咱们就此别过。”说着站起⾝来。 韦小宝道:“且慢!胡兄,陈圆圆的美貌,非人世间所有,真如天上仙女一般。幸好吴香主、马香主没见过,否则一见之后,多半也是甘心要给她种菜挑⽔,我天地会中就少了两位香主啦…” 吴六奇心中暗骂:“***,小鬼头信口开河。”书小宝续道:…我这可是亲眼见过的。她的女儿阿珂,只有她一半美丽,不瞒你说,我是打定了主意,就是千刀万剐,粉⾝碎骨,也非娶她做老婆不可,昨天在赌场之中,她要挖我眼睛,心狠手辣,老子也不在乎,这个,你老兄是亲眼所见,并无虚假。” 胡逸之一听,登时大兴同病相怜之感,叹道:“我瞧那阿珂对韦兄弟,似乎有点流⽔无情。”韦小宝道:“甚么流⽔无情,简直恨我⼊骨。***…胡大哥,你别误会,我这是随口骂人,可不是骂她的妈陈圆圆…那阿珂不是在我 ![]() ![]() 胡逸之坐了下来,握住他手,说道:“小兄弟,人世间情这个东西,不能強求,你能遇到阿珂,跟她又有师姊师弟的名份,那已是缘份,并不是非做夫 ![]() 韦小宝点头道:“你这话很对。她如对我不理不睬,只当世上没我这个人,这滋味就 ![]() 胡逸之叹道:“就给她杀了,也很好啊。她杀了你,心里不免有点抱歉,夜晚做梦,说不定会梦见你;⽇间闲着无事,偶然也会想到你,这岂不是胜于心里从来没你这个人吗?” 吴六奇和马超兴相顾骇然,均想这人直是痴到了极处,若不是刚才亲眼见到他和冯锡范相斗,武功出神⼊化,真不信他便是当年名闻四海、风流倜傥的“美刀王” 韦小宝却听得连连点头,说道:“胡大哥,你这番话,真是说得再明⽩也没有,我以前就没想到。不过我喜 ![]() 胡逸之道:“小兄弟,这话可不大对了。你喜 ![]() ![]() 韦小宝头摇道:“这个可有伤大雅之至。赔本生意,兄弟是不⼲的。胡大哥,兄弟对你十分佩服,很想拜你为师。不是学你的刀法,而是学你对陈圆圆的一片痴情,这门功夫,兄弟可踉你差得远了。” 胡逸之大是⾼兴,说道:“拜师是不必,咱哥儿俩切磋互勉,倒也不妨。” 吴六奇和马超兴对任何女子都不瞧在眼里,心想美貌女子,窑子里有的是,只要⽩花花的银子搬出去,要多少就有多少,看来这两个家伙都是失心疯了。 胡韦二人一老一少,却越谈越觉情投意合,真有相见恨晚之感。其实韦小宝是要娶阿珂为 ![]() ![]() 马超兴见胡韦二人谈得投机,不便打断二人的兴致,初时还听上几句,后来越听越不⼊耳,和吴六奇二人暗皱眉头,均想:“韦香主是小孩子,不明事理,那也罢了。你胡逸之却为老不尊。教坏了少年人。”不由得起了几分鄙视之意。 胡逸之忽道:“小兄弟,你我一见如故,世上最难得的是知心人。常言道得好,得一知己,死而无憾。胡某人当年相识遍天下,知心无一人,今⽇有缘跟你相见,叫俩结为兄弟如何?”韦小宝大喜,说道:“那好极了。”忽然踌躇道:“只怕有一件事不妥。”胡逸之问道:“甚么事?”韦小宝道:“如果将来你我各如所愿,你娶了陈圆圆,我娶了阿珂,你变成我的丈人老头儿了。兄弟相称,可不大对头。” 吴六奇和马超兴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 胡逸之怫然变⾊,愠道:“唉,你总是不明⽩我对陈姑娘的情意。我这一生一世,决计不会伸一 ![]() ![]() 胡逸之向他⽩了一眼,心道:“武功算得甚么?我这番深情,那才难得。可见你不是我的知己。” 韦小宝没本事学他这般抓木成粉,子套匕首,轻轻切下小几。的另一角,放在几上,提起匕首,随手几剁,将那几角剁成数块,说道:·‘韦小宝倘若娶不到阿珂做老婆,有如这块茶几角儿,给人切个大八块,还不了手。” 旁人见匕首如此锋利,都感惊奇,但听他这般立誓,又觉好笑。 韦小宝道:“胡大哥,这么说来,我一辈子也不会做你女婿啦,咱们就此结为兄弟。” 胡逸之哈哈大笑,拉着他手,来到船头,对着月亮一齐跪倒,说道:“胡逸之今⽇和韦小宝结为兄弟,此后有福共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教我淹死江中。” 韦小宝也依着说了,最后这句话却说成“教我淹死在这柳江之中”,心想:“我决不会对不起胡大哥,不过万一有甚么错失,我从此不到广西来,总不能在这柳江之中淹死了。别的江河,那就不算。” 两人哈哈大笑,携手回⼊舱中,极是亲热。 吴六奇和马超兴向二人道喜,四人举杯共饮。吴六奇怕这对痴情金兰兄弟又说陈圆圆和阿珂之事,听来着实厌烦,说道:“咱们回去罢。”胡逸之点头道:“好,马兄,韦兄弟,我有一事相求,这位阿珂姑娘,我要带去昆明。” 马超兴并不在意,韦小宝却大吃一惊,忙问:“带去昆明⼲甚么?” 胡逸之叹道:“那⽇陈姑娘在三圣庵中和她女儿相认,当⽇晚上就病倒了,只是叫着:‘阿珂,阿珂,你怎么不来瞧瞧你娘?’又说:‘阿珂,娘只有你这心肝宝贝,娘想得你好苦。’我听得不忍,这才一路跟随前来。在路上我曾苦劝阿珂姑娘回去,陪伴她⺟亲,她说甚么也不肯。这等事情又不能用強,我束手无策,只有暗中跟随,只盼劝得她回心转意。现下她给你们拿住了,倘若马香主要她答应回去昆明见⺟,方能释放,只怕她不得不从。” 马超兴道:“此事在下并无意见,全凭韦香主怎么说就是。” 胡逸之道:“兄弟,你要娶她为 ![]() 吴六奇暗暗头摇,心想:“这人英雄豪气,尽已消磨,如此婆婆妈妈,为了吴三桂的一个爱妾,竟然这般神魂颠倒,岂是好汉子的气概?陈圆圆是断送大明江山的祸首之一,下次老子提兵打进昆明,先将她一刀杀了。” 韦个宝说道:“大哥要带她去昆明,那也可以,不过…不过不瞒大哥你说,我跟她明媒正娶、早已拜过天地,做媒人的是沐王府的头摇狮子吴立⾝。偏偏我老婆不肯跟我成亲,要去改嫁给那郑公子。倘若她答应和我做夫 ![]() 吴六奇听到这里, ![]() ![]() 胡逸之、韦小宝、马超兴三人相顾失⾊,眼见他如此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额头青筋涨了起来,气恼已极,哪敢相劝?坐船渐渐划向岸边,吴六奇叫道:“那一男一女在哪里?”一艘小船上有人答道:“在这里绑着。”吴六奇向艄公一挥手,坐船转头偏东,向那艘小船划去。吴六奇对韦小宝道:“韦兄弟,你我会中兄弟,情如骨⾁。做哥哥的不忍见你误于美⾊,葬送了一生,今⽇为你作个了断。”韦小宝颤声道:“这件事…还得…还得仔细商量,”吴六奇厉声道:“还商量甚么?”眼见两船渐近,韦小宝忧心如焚,只得向马超兴求助:“马大哥,你劝吴大哥一劝。”吴六奇道:“天下好女子甚多,包在做哥哥的⾝上.给你找一房称心満意的好媳妇就是。又何必留恋这等下 ![]() 突然间呼的一声,一人跃起⾝来,扑到了对面船头,正是胡逸之。 只见他一钻⼊船舱;跟着便从后艄钻出,手中已抱了一人,⾝法迅捷已极,随即跃到岸上,几个起落,已在数十丈外,声音远远传来:“吴大哥、马大哥、韦兄弟,实在对不住之至,⽇后上门请罪,听凭责罚。”话声渐远,但中气充沛,仍是听得清清楚楚。 吴六奇又惊又怒、待要跃起追赶,眼见胡逸之已去得远了,转念一想,不噤捧腹大笑。 韦小宝鼓掌叫好,料想胡逸之抱了阿珂去,自然是将她送去和陈圆圆相会。 sSWw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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